死一般的寂静。
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人说话,都想看看傅越对亲爹的态度到底如何,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更想知道这对父子到底如何收场。
叶茂德微微阖上眼,手中把玩着核雕。
傅越等管家将后备箱里的东西全搬进来后,颔首,淡漠的说:“爷爷,新年大吉,那我就先回去了。”
仿佛根本没听到叶启文的质问。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看见对方眼底的诧异。都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狂妄,人是来了,却根本没有跟家里和好的样子,倒像是被什么逼着来似的。
众人心思各异。
虽然隐约知道这个侄子身家不菲,但到底有钱到什么地步,却不甚了解。
毕竟傅家当家人过世时,这个侄儿年纪不大,傅珍珠也没传出什么女强人的名声。傅慎之去世后,傅家就渐渐沉寂下来,被港城四大家族所取代。
如今谈起港城的豪门大族,人人皆知双李郑郭,不知有傅。
是以他回京市,各房虽有拉拢之心,但却没什么行动,纯粹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
毕竟叶氏累积的财富已经足够多,叶家人横行京市这么多年,不光其他人习惯捧着他们。
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叶家第一了不起。
即便近期投资失利,房地产市场被挤压,前20年的原始积累已经够他们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只是,没有人嫌钱扎手不是吗?
年纪最小的叶子真眼珠转了转,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站了出来。
她歪着头,表情天真单纯:“二堂哥,我可以看看你给我们带的礼物吗?”
沉闷的空气似乎重新活络起来。
叶茂德嘴角扬了扬,赞赏的看着小孙女。
叶子真蹦蹦跳跳跑到礼物堆,脸上的天真瞬间定格。
嘴角抽搐,只觉得一言难尽。
入目所见,竟全是中老年营养品,贵的有虫草人参,便宜的有满大街广告的脑白金、蜂王浆……盒子杂乱,显然根本没用心。
跟想象中的古玩、奢侈品根本捱不着边儿!
十多年不回来,第一次正式回家,好歹也该费心挑挑礼物,打好关系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呵呵、呵呵……堂哥的礼物很贴心喃……”
其他人也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大英俊的男人!
本来担心傅越想跟二房缓和关系,即将加入到二房的阵营,大家全都严阵以待。没想到这父子俩根本是天生的对头,送亲爹礼物居然是脑白金???这是暗骂亲爹没长脑子吗?
傅越除了对老爷子尊重一点,简直是六亲不认啊。
“回哪儿去?阿越,吃饭后再走吧。”老爷子睁开眼,掩住眼底的失望,叹了叹气,怕他不答应,又道:“你若回去太早,也是一个人,宴国平一家子每年都在今天拜访冯家。”
几十年的习惯,作为曾经的老战友,他是一清二楚。
叶茂德有时候很佩服宴国平。
出身大地主家,却积极响应组织号召,为了让“土.改”顺利进行,竟主动将自家的地分到当地农民手里,带动周边小地主服从政.策。
不管处境怎样艰难,也没有想过抛弃糟糠妻-冯婉莹。
即便在冯婉莹被严密监控,核查成分时,他也没生这个想法,当年甚至将他们这批另结革命伴侣,寻求共同进步的人批评了个遍。
那时,他觉得宴国平多傻啊。
年轻的姑娘们是初初开放的花蕊,美好得仿佛清晨的太阳,进步,有文化,还有活力。
更别提换个媳妇,就能让自己的路走得更顺畅一点。
冯婉莹是长得好看,但好看能当饭吃吗?
好看就不会因为成分问题受到牵连吗?
娶个媳妇跟娶个祖宗一样,家里家外都要他管着,别人家的媳妇相夫教子,吃苦耐劳,让男人安心在外拼搏,他却两手都得抓。
同住一个大院,没少见他洗衣教孩子,偶尔冯婉莹忙不过来,他还跟家庭妇女似的,跑菜市场买菜。
当年大家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被女人骑头顶上,不知变通死心眼。几十年后再看,他们这一批老战友里,居然就宴国平最快活。
家庭幸福,儿子成器,身体还比他们强,整天拎着象棋到处溜跶,简直让人嫉妒。
如今他儿子还拐跑了叶家最有出息的孙子。
一想到傅越不回叶家,却在晏家团年,叶茂德这心啊,揪在一团,难受得不行,对宴国平的嫉妒又上升了一层。
叶茂德眼神不善的瞪着叶启文:“嚷嚷什么?咳……咳咳……这就是你做当爸的态度?”
他声音洪亮,仿佛岔了气。
咳得面色发红,弓着背,不禁让人心生恻隐。
目光紧盯在傅越身上,待傅越点头,叶茂德才接过叶其玉递过来的茶,“当年是你爸对不起你们,爷爷不强求你回叶家,但叶家永远有你的位置。”
说这话时,他恨铁不成功的瞪着叶启文夫妇。
想到这个女人害叶傅交恶,叶家损失惨重,叶茂德简直想生咥了她。
众人又是一怔,各自心怀鬼胎。
本就争夺激烈,又来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已经有人暗戳戳等着去查傅越了。
却见傅越依然冷淡疏离。
唇角掀了掀,“我很好,傅家也很好。叶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他转头,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叔伯兄弟,“倒也不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否则有人又要说我冷血残酷,不近人情了。”
他没点名,直言不讳。
引得大家纷纷面露尴尬。
叶茂德愣了愣,心里还是感到失望。
“过得好就好,傅家如今只有你一个,如果遇上什么麻烦,随时找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