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笑的伤养了两个多月,终于痊愈。
但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那一晚刺客对太子的刺杀,仅仅只是个开始。
宣德八年,也就是两年后,宣德皇帝和皇后先后薨逝。经太医诊断,两人均是患了一种怪症。赵瑢虽然心存疑虑,但却苦于找不出一丝线索,只能以病逝为名?,将父皇与母后合葬皇陵。
而没过?多久,宁笑的母亲也因?长年积累的病痛去世了。
赵瑢和宁笑的命运在这一年发生了改变。从此,再?也没有如那晚中秋夜私逃出宫时的无忧无虑、欢声笑语。在马不停蹄中,宁笑跟着她的父亲上了战场,而赵瑢,也不得不在他十二岁的年纪,登上了大启皇位。
叛乱发生在正绪六年,也就是赵瑢登基的六年后。
那一年,赵瑢十八岁,宁笑十六岁。
在这一次的叛乱之前,叛军就曾经试过?给赵瑢下毒,但被宁笑偶然得知。她独自一人佩剑冲到赵瑢的寝宫,阻止了他喝下那碗毒药。
而入宫途中,宁笑被一些想拦下甚至想要?杀她灭口?的叛贼伤了好几刀。
也是那一次,赵瑢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宁笑。
赵瑢原以为那年处死了策划者?、身居高位的中书令,事情便到此为止,却不曾想,中书令竟然也只是幕后黑手推到幕前来的替罪羊。直到叛军攻入皇宫的这天,赵瑢才看清楚真?相。
“皇上,不好了!”御书房内,赵瑢正蹙着眉头沉思,却听着门外几声急唤,接着便是管事太监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赵瑢蹙眉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管事太监跪倒在地?上,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
“启,启禀皇上……齐王带着一批不知是何底细的人马,已?经闯入皇宫来了……”
“齐王?”赵瑢手中的奏折应声而落。
“对,齐王……齐王好像是要?……是要?谋反呐!!”
赵瑢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齐王是他的亲叔叔,小父皇几岁,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平日里待他也极为亲善——他的齐王叔,竟然要?谋反?!
赵瑢定?了定?神,问道:“禁卫军呢?!”
太监还来不及再?说话,禁军副统领便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看上去墨迹尚未干涸的纸张。
“禀主上,秦统领不知所踪,属下们也正在找寻!”副统领一边说着一边去睇赵瑢的神色,不敢说得过?于明?白,“主上,这是在外巡逻的侍卫刚刚呈上来的。”
赵瑢接过?来仔细一看,脸色骤然暗了三分。
是他齐王叔写给他的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禅位诏书。
“皇,皇上……现下可怎么办才好啊……”跪在一旁的管事太监一听连禁军统领都疑似已?经叛变,立刻慌了神。
赵瑢冷静地?命令道:“你马上从西?门出去,去宁将军府。”
此刻,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宁笑了。
即便他不想再?一次让她身陷险境,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他虽然手中还有兵符,但他不敢确定?,叛军来势汹汹,军营里的人是否能及时赶来救驾,或者?甚至已?经早已?经投到叛军帐下。
“奴才遵旨……”管事太监唯唯诺诺地?应着,大气?都不敢出,慌乱着脚步就跑了出去。
禁军副统领扫了那太监一眼,又看向赵瑢,试探性地?问道:“皇上,这边……”
话未说完,却被赵瑢打断。“禁卫军那边,都过?去了么?”
“属下方才已?经领兵布置了,只是这次叛军的气?焰盛得很……”禁军副统领犹豫着说道。
赵瑢冷眸微垂,将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按在桌上。
“你也速去宫墙守着,务必撑到宁将军赶到之时。”
“是。”副统领应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
可是他出去还不到一会儿,刚刚被派遣出去的管事太监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赵瑢一见管事太监一脸惊慌,问道:“不是让你找宁将军吗?!怎么又冒冒失失地?跑回来了?!”
管事太监一个趔趄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应道:“回,回皇上,西?门外也全?都是齐王的兵马,暗道被人堵住了,奴才,奴才出不去啊……”
赵瑢愕然。
西?门早已?关闭已?久,但有一条暗道出宫,而这些,他的齐王叔竟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赵瑢的脸色阴沉得更厉害了,还未待他将整个事情想个明?白,又见着副统领折返了回来。
“怎么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挥散不开。
副统领睇了那太监一眼,心里大概也明?了了是个怎样的情况,只得沉着声音向赵瑢汇报道:“皇上,刚刚经秦统领下令,宫门大开,乱党分子已?经全?数入宫……”
赵瑢眸里的阴鸷又阴冷了几分。
秦宽……
他竟然真?的背叛了他。
难道说,那一年的街头救驾,也只是一个圈套吗?!
“皇上,奴才愿意拼死掩护您出宫,只要?您能……”管事太监正想提议让赵瑢趁乱出宫,去到宁将军府上再?做定?夺,却被赵瑢的手势打断。
赵瑢不离龙椅分毫,只是示意管事太监噤声,又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可是皇上……”管事太监心里焦急,忍不住又问出声。
对比管事太监的焦急,赵瑢却显得冷静得多。
让他逃窜?怎么可能!就算一败涂地?,他也要?守着这最后的尊严。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你们……都退下吧。”赵瑢的眸子一暗,低声吩咐道。
没过?多久,外面?的纷扰声终于传来。赵瑢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手中的奏折,丝毫不为外边的天翻地?覆所动。
首先踏入殿中的,是一身战甲装束的齐王赵宥,旁边跟着的是禁军统领秦宽,也是赵瑢曾经的贴身侍卫,那一年曾在中秋之夜救他性命的人。
“你们终于来了。”赵瑢轻扫了他们一眼,笑道,又继续埋头在奏折上写字。
一会儿,又抬头看向秦宽:“这儿只留朕和齐王叔二人即可,你也退下吧。”
赵瑢看了一眼秦宽,发现他的脸上并无任何的愧疚之色。看来,秦宽从始至终,都只是赵宥的心腹。
在得到了赵宥的点头默许后,秦宽才退了下去,并将御书房的门掩上。
御书房里,只剩赵瑢与赵宥二人。
赵瑢手中的笔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般地?将奏折盖上。
赵瑢道:“齐王叔,你若是想要?这皇位,当年父皇驾崩时,你同朕说便是,为何要?在今日行逼宫之举呢?!”
他双目有些微的泛红,到现在,他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叔叔竟然会害他。
更何况平日里,齐王叔对他是那般关心和照顾。
赵宥一改往日的温和,对他的言语只有冷漠。
“当时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若我开口?,难道你就会把皇位让给我?!”
赵瑢轻笑了一声:“你没有试过?,怎知朕不会?!”
赵宥却不信。他不想与赵瑢多言,平日里的恭顺隐忍,不过?只是为了今日的爆发罢了。他开始细数起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这皇位本该就是我的!那一年父皇驾崩,是你父亲篡改了父皇的遗诏,仗着宁大将军的兵力,登上了这皇位!这皇位从始至终都不该属于你父亲,更不该属于你!”
“那些只是传言。”赵瑢分辨道,“宁家?一心只为大启,若是父皇篡改遗诏,宁大将军绝不会听从!”
“那是因?为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赵宥怒斥,“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你以为当年我从最受父皇宠爱的皇子,变成势力全?无的王爷,我心中不恨吗?!我之所以装作无事人一般,甚至对你们摇尾乞怜,便是效仿那勾践卧薪尝胆,等的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