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让他下山历练,也没给派具体任务,没多久遇上那狐狸精,听了他一通鬼扯,好心送他回家,算是找了些事做,现如今,人也,不,狐也不用送了,他应该去哪里,又该干什么?
想着孟星舟,心里说不出的沮丧。从小到大,师父不止一次夸他聪颖通透,天赋在修行者中绝无仅有,然而下山没两天,就被当傻子一样骗,甚至被迷惑得意乱情迷,失去控制……
他耳尖发烧,暗恨自己不够警觉,做出那样没廉耻的事,心里连声向师父忏悔,一会儿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以后再遇上荷妖之类的精怪,问他是不是童子身,是不是纯阳血,那……那到底还是不是啊?
他心烦意乱,始终无法平静,信马由缰地随便走,不知不觉走到山脚,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又强行忍住,继续前行。
孟星舟为了帮他祛毒,把他带到了自己修行所处的玉虚山,玉虚山位于西洲,此处天高而纯净,温度却极低,哪怕已经开春,大部分树枝仍旧没有抽芽,枯瘦的枝丫横在空中,把湛蓝的天空割得支离破碎,瞧起来一片萧瑟。
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穿着厚厚的棉衣,裹得圆滚滚的,爬在树杈上一晃一晃地玩,他玩得很开心,清脆的笑声被风送过来,江月初烦躁的心情也稍事缓解,忽然之间,那男孩一脚踩空,身子直直往下坠。
江月初吃了一惊,飞扑过去,伸臂接人,手刚抱住对方,胖乎乎的男童就变成高挑的公子,孟星舟伏在他怀里笑,“道长这么着急地跑来抱我,还说自己一心向道。”
江月初:“……”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感受,怔了一怔,方道:“你不要再跟着我。”
孟星舟奇道:“咦,这话可奇了,我自个儿闲得无聊,爬树找乐子玩,是你迎着我走来,怎么是我跟着你呢?”
江月初白他一眼,干脆不再搭理,自己走自己的。
行出两里路,忽然被路边的藤蔓绊住了脚,他抬腿想要跨过它,哪知那藤蔓缠住他的脚踝,顺着他的腿飞速往上爬,眨眼就攀上他的腰,他直接拔出秋水剑,向藤蔓身上斩去。
藤蔓疾缩而回,幻化成那个熟悉又欠打的人,再一次恶人先告状,“哎呀,我好端端躺在这儿晒太阳,你怎地又来招惹人家?”
江月初忍无可忍,低声骂道:“不知羞耻。”
他捏个剑诀,腾空而起,御剑而行,担心被那人瞧出端倪,看破路线,还故意多绕了几圈,布下疑阵。
几番折腾,来到数百里以外的镇上,再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往身上贴,吃饭也无人打扰,想来是彻底摆脱了那狐妖。
他心下轻松,又有点空落落的,按捺住这股复杂的思绪,找了家客栈住店。
进门后,无人与他说话,一个人呆着甚是无聊,便在床上静静打坐,做完功课,正要就寝,忽然感觉到不太对劲,附近似乎有一股妖气若隐若现,仔细分辨,又不见了痕迹。
他提着剑出门,好生检查了客栈周遭,却没发现任何妖孽的影子。精怪出没,随时有可能伤人,他不敢怠慢,又把方圆十里来回巡视一遍,不见妖物,这才回客栈安睡。
第二天,他还是形单影只,一个人上路,期间看了一场马戏杂耍,从纨绔的马蹄下救了一个小孩,中午在客栈打尖时,又察觉有股妖气,徘徊在附近,久久不散。
这回妖气比前一夜明显得多,带着清冽的草木气息,应该与荷妖类似,是山树或花草成精,然而,等他着手追踪时,那股气息又消失不见,断了线索。
这世上的妖怪也忒多了点儿,下山以后,就没消停过。他回到店里,愈发警惕,在心中道一声得罪,悄悄拿出玲珑镜,把打尖的所有食客,都无声地照了一遍,以免重蹈那狐妖的覆辙。
玲珑镜没有照出精怪,这一次,他也确信自己没有中障眼法,不会错判。
他叫来堂倌,特意问了问,近来并未听说镇上有妖孽作怪,如此看来,刚才那不知什么精,应该是匆匆赶路,于一瞬间经过店外而已。
吃完饭,他百无聊赖地再次启程,走到郊外,时已黄昏,刚想御剑,一阵蚊呐般的哀吟声传来,微弱断续,越来越远。
他听声辨位,紧追而去,遥遥望见几条手腕粗的树根缠着一个妙龄女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土里,飞速拖行,女子被脖颈上的树根扼得近乎窒息,求救的声音已低得几不可闻。
江月初挥剑斩向树根,树根被迫松开女子,迎面向他袭来。江月初一边迎击,一边于百忙之中画了几张符咒,贴上那几条树根后,只听得哔哔啵啵一阵烈火焚柴般的声音,树根全部埋入土地,不远处一颗合抱粗的古树摇了摇,站定了再也不动。
女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江月初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应该只是被树根扼的时间太久,气息窒塞,休息休息便可,并无性命之忧。
他架树枝生了火,给她取暖,而后就地坐下,凝神练功,太阳沉入山谷,月亮爬上树梢,再升到正当头,躺在旁边的女子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一见江月初这陌生男子,她急忙往后躲了躲,瑟缩着怯怯看他,虽然模样狼狈,但依稀能见螓首蛾眉,娇美异常。
江月初听到动静,双眼一睁,安抚道:“不必害怕,树精已被除去,女居士可以回家了。”
女子惊魂甫定,细声道:“多谢道长相救。”
她想要起身,又惊呼一声,坐了回去,双颊通红地摸着脚踝,“脚崴了。”
江月初起身走向那树精,用剑削了一根树枝,做成拐杖,拿回来递给她,“这个可以用。”
女子:“……”
她委屈巴巴地接过拐杖,刚站起到一半,又猝不及防地晃了晃,江月初急忙扶住她手臂,她趁势靠上他胸膛,仰头幽幽地望着他,“道长,月黑风高,豺狼当道,你不送送人家吗?”
午夜子时,正是阳气最衰而阴气最盛的时刻,月色下,只见那女子容颜花一般娇媚,声音水一般清透,明眸中好像长得一只小勾子,勾得他的目光再也挪不走半分。
“不送就不送嘛。”女子伸出一只柔荑,想要摸他的脸,“道长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好不好?”
她在蛊惑我!江月初瞳孔一缩,左手倏地点上她太渊穴,右手正要拔剑,一股疾风飞速卷来,裹挟着女子将她扔出几丈远。
她修为不低,身手了得,毫发无损地落地后,咦的一惊,“孟星舟,你还没死?”
孟星舟一言不发,穷追猛打,女子落了下风,化出白狐原形,仓惶逃走。
孟星舟不再追击,气势汹汹地回头跟江月初算账,“她是狐狸精,她想吸你的魂魄,你看不出来?”
江月初:“看出来了……”
孟星舟更气了,“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你不杀她,还你侬我侬?跟我就一心向道,跟她就搂搂抱抱,怎么,爱她是母的,嫌我是公的啊?”
江月初也来了气,你们狐妖最大的本事就是蛊惑人心,我不过在她施法时,有一刹那的失神,很快就醒了过来,着手对付她,是你横插一脚,现在又给我编排罪过。
孟星舟兀自生气,恼得来回转圈圈,“蝎子精想偷袭你,我打死了,山茶精跟踪你,我搞掉了,我一心一意向着你,你就这么待我,江月初,你有没有良心?”
是他帮我除掉了身边的精怪,我才没有找到踪影么?
江月初微怔,却见孟星舟猛扑而来,扼向自己咽喉,“我看你也别乱跑了,跟我回玉京山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一晚没来得及干什么,不是鸡叫了吗?哪能得手那么快?感谢这只可爱的小公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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