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初猝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后才堪堪回神,孟星舟腿一跨骑到他身上,一张俊脸因为发热的缘故,双颊一片绯红,惺忪的睡眼里点缀着笑意,看着又艳又魅。
他呼吸一窒,脑子里飞驰的车队比煤老板嫁女都更壮观,各种姿.势各种尺度各种风格,恍惚间他们已经度过了成千上万个缠.绵的夜晚,连领养的孩子都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
cp粉人格占了上风,江月初激动得腰腹一挺,手臂一格,当下就要反推孟星舟,结果……没推动,再推,孟星舟把他按得更紧了。
说好的五五开呢?!
孟星舟膝盖顶着他小腹,一双眼睛熠熠生光,饶有兴味地问:“你刚说什么来着?”
打他屁.股?苍天作证,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打他屁.股的主意!
江月初满心挫败,装死半天的理智也终于通网上线。被人按住时能不能反扑全靠腰间的力道,孟星舟从小学格斗,自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又准又狠地抢占高地,硬是把旗鼓相当的悬疑局搞成了毫无悬念的碾压局。
咳,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一这家伙反手在自己屁.股上来一下,那当攻的尊严……江月初不由自主地瞥开视线,貌似淡定地回道:“我说,再不起就赶不上吃早餐了。”
孟星舟玩得兴起,巴不得江月初强项一点,绝不屈服,两人就在床上翻翻滚滚打一架,可对方这么快弃械投降,他也不能穷追不舍,无奈之下,哼哼两声,爬起床去洗漱。
留下江月初坐在床边,后脑勺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磕墙壁,生无可恋。
嘁,你也就仗着我舍不得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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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钟临时出任司机,没带程小方,人多了目标大,太显眼。
车开出影视城,紧跟着就是当地著名的步行街,各种早餐摊冒着腾腾热气,红红火火。
孟星舟瞅了两眼,急忙叫谭钟停车,“我要吃锅贴,还有炸春卷。”转头看江月初,“你呢,吃什么?”
江月初摇摇头,“我什么都不吃,你也不准吃。发烧的原因有很多,感冒只是一种诱因,万一有其他感染呢?保险起见,最好做个血常规。”
孟星舟失笑,“行,我不吃,你总得垫垫肚子吧?”
江月初:“没关系,我暂时不饿。”
话外音孟星舟当然懂,他开心地想,我对家真讲义气,要吃一起吃,要饿一起饿。
去的是当地一家高档私立医院,贵是贵,但清净人少,被粉丝围堵的风险比较小。
检查完发现,感染倒是没感染,但发热时间持续的有点长了,再烧下去对身体损害太大,为了尽快降温,医生给开了两瓶静脉输液。
孟星舟不情不愿地去病房挂点滴,江月初陪他闲聊打发时间,又让谭钟买了早餐送进来,秋葵蒸蛋羹和清汤小馄饨,两份配置一模一样。
孟星舟看向谭钟,语气不善,“炸春卷呢?这附近总不会没有!”
江月初打断道:“有也不能吃,生病了必须吃清淡一点。”
谭钟立刻点头附和,“月神说得对!”
孟星舟:“……”
怎么有种助理叛变了的感觉?
他左手打着点滴,端不起碗,不太方便进食,谭钟说:“嘿,要不我喂你吧?”
孟星舟打个寒战,一身鸡皮疙瘩,“滚,别恶心人!”
谭钟切的一声,摔门走了。
和谭钟同样想法的江月初,默默打消念头。一会儿跟你在床上滚,一会儿喂个饭又说恶心,这界限,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的,可真磨人啊!
孟星舟挪了挪位置,把餐碗放到旁边的柜子里,很快就找好了正确的进食姿势。他喜欢吃脆的东西,只吃了一口软乎乎的蒸蛋就皱眉,“好难吃。”
刚抱怨完,突然想起这是江月初叫买的,这话得多让人伤心啊。他话锋一转,毫不犹豫地把锅甩到了谭钟头上,“你点的菜没问题,但这家做得不好,怪谭钟,笨,不会买!”
江月初忍着笑,附和道:“就是,水平好差!水和蛋的比例失调,不够嫩滑,搅拌不到位,蛋丝也没打匀。”
这话一听就是内行,孟星舟竖个大拇指,“果然够贤惠,将来谁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江月初眉峰一动,微笑道:“那你,要不要嫁我试试?”
孟星舟哪能吃这亏?他不假思索,顺嘴说:“咱俩要是能成,当然是我娶你啊!你要是同意,我马上……”
“打住,打住!”
江月初想捂脸,他在孟星舟面前,是不是点亮了某种技能,叫做“百分百被反调戏”?情何以堪啊!
孟星舟脱口而出后,咬着勺子,脑袋里晃过一个问号,我俩搭错弦了么,干嘛忽然开这种玩笑?怎么感觉……gay里gay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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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针,拿了药,正要返回影视城,孟星舟却指使谭钟,换了条路。
江月初奇道:“你想干嘛?”
孟星舟眨眨眼,“带你去个地方。”
江月初一笑,随他去,病人嘛,就该惯着,何况今天一整天也没他俩的戏份。
汽车在一条古色古香的胡同里停下,面前是一座中西合璧的洋楼,青砖立面,以别致的黛瓦为顶盖,颇有格调,就是彩花玻璃瞧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里曾是民国时期一位康姓实业家的公馆,后来,康先生在战争中不幸去世,家道中落,只留下一位远房侄女,继承了这座公馆,改建为康氏成衣坊,并以一手绝妙的工艺,蜚声天下。
他们家从民国创立时起,就只接私人定制,所有出品纯手工,口碑极好,档次极高,但不做广告,不打宣传,比较小众,只在官宦富豪圈口口相传,江月初也是红了好几年,才知道有这牌子。
眼见孟星舟往这儿走,他明白了,公子哥儿在剧组朴素了这么久,遏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消费欲了。
店里的装潢与门脸风格一脉相承,复古庄重又充满独特的设计感,工作人员个个见多识广,看到大明星也没觉得稀罕,只当是普通的顾客,礼貌而克制地做导购介绍,询问他们的需求。
孟星舟低声道:“还记不记得我签坏了你一件衬衫?赔你一套西装礼服吧。你要常礼服,小礼服,还是燕尾服?”
常礼服也叫晨礼服,适合白天穿,小礼服也叫晚礼服,适合晚上穿,上身频率都不低。燕尾服适合特定场景,能穿的机会不多,不过……
孟星舟打量了一下江月初,他穿着应该挺好看的,庄重肃穆,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同时又高贵优雅,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江月初没有勒索他的意思,“我不需要,哪种衣服都不缺。”
孟星舟抿嘴想了一忽儿,蓦然一拊掌,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弄两套同款的红毯西服吧,以后要是有机会一起走红毯,就穿着同款去,这样粉丝就知道我们关系好了,他们少撕几次,咱也省得头疼。”
江月初差点没一头栽倒,他按捺着怦怦心跳,淡淡地说:“各大品牌方争着抢着把衣服借给我们,还需要买?”
一般明星出席活动走红毯,衣服甚至首饰都是问品牌方借的。
如果明星咖位大,逼格高,时尚资源好,造型师人脉广,那么借衣服并不难,如果明星咖位不够,没有人气,往往连当季的礼服都借不到,要穿过季或者山寨礼服走红毯,不过,也有土豪借不到礼服就自己买,为红毯花几百万买一套礼服的事也发生过。
像他们这种新生代top,品牌方很乐意合作的,当然,孟星舟想自己买,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康氏成衣的衣服全是私人高定,不外借给任何明星。
但这种穿同款来证明“我们哥俩儿好”的思路实在匪夷所思,江月初想吐血,大哥,这样子大家只会挥舞着双手高喊“结婚,结婚”,然后争先恐后地给咱把民政局搬过来。
孟星舟异想天开,觉得自己想了个可棒的主意,他不顾江月初的反对,拉着他去挑款式,和设计师沟通细节。
材料选用高档羊绒,颜色的话,他斟酌许久,转头问江月初:“都用植物染料,无毒无害,一套苏木红,一套菘蓝,怎么样?你穿菘蓝肯定可好看!”
一定要帮这家伙悬崖勒马!
江月初长吸一口气,没敢说“自古红蓝出cp”这个网红名句,害怕cp这俩字母给他打开新世界大门。他强装若无其事,调侃道:“红和蓝好像是经典的情侣配色啊,你不怕粉丝说我们在一起了吗?”
孟星舟疑惑地抬起头,愕然问道:“难道,我们没有吗?”
他承认了!四舍五入不就等于结婚了吗?!
江月初脑袋里烟花乱炸,两眼冒星星,他扶着桌子站稳,心里惊涛骇浪狂翻乱涌,不带这么顺杆爬的啊!
孟星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还以为玩笑过火吓到了他。
也对,江月初为人端方,老成持重,偶尔开个玩笑就撑到天了,哪像他这么轻佻孟浪?
他自觉冒犯了对方,颇为后悔,掩饰地揉揉鼻子,干咳两声,“那个,我开玩笑的,以后我注意分寸。”
不不不,请继续,不要停!让我习惯这种节奏吧,我愿意配合你!
江月初忍着惊涛骇浪,斯斯文文地微笑道:“没关系,你随意,谁还能把逗趣的话当真?”
孟星舟喜道:“对嘛,猜你也没这么古板,大家都是年轻人。”
他兴致勃勃地拍板定了一红一蓝两套服色,裁缝师傅带他们测了尺寸,交了定金后,返回影视城。
江月初满脑子只盘桓着一个念头,cp粉靠幻想发糖开车算什么?直男随手一招就石破天惊才是真的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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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是两人的战场剧情。
萧逸被救回来后,一直重病在床,昏昏沉沉,只是偶尔清醒一下,可但凡清醒,就要问战况,强撑精神帮薛经出谋划策。
薛经担心萧逸的身体,可又不敢频繁地去探望,唯恐自己一去,又让他劳心,最终,他叫人在自己营帐里隔出了一个内帐,把萧逸安顿在里面,又给帐壁上凿了个一尺见方的洞,时时观测,以便在不打扰对方的前提下,及时掌握他的病情。
这段令书粉感动不已的君臣情,也成功感动了剧组其他演员,李茜眼睛红红的,长长叹道:“薛经应该娶的人,其实是萧逸吧?论对薛经的付出、对薛经的帮助、对薛经的了解,唐雁姬和萧逸都没得比啊。”
演她丫鬟的小演员,覃思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唐雁姬对薛经是锦上添花,萧逸对他却是雪中送炭。”
李茜:“薛经对唐雁姬的好虽然直观却流于表面,对萧逸正面表现不多却隐忍而深刻。”
覃思思:“对对对,忽然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喜欢就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瞳孔里看到了同样的光芒。那是两个辛苦跋涉的队友,历尽千山万水终于成功会师的喜悦。
这几句轻声细语的交流,好巧不巧,落在不远处的江月初耳朵里,好似当头炸响一记春雷,让他眉头猛跳。
原以为嗑cp只是在虚拟世界的无聊消遣,用以调剂压力大、节奏快的三次元生活,可“身边居然有同类”这个认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破了次元壁,虽然并没有人知道他是cp粉,但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啊!
江月初顿时陷入掉马甲的心虚里,总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会被丢去大街上裸.奔,他又回忆起当初大年夜唱情歌被广大网友质疑真基的恐惧,要是被旁观者质疑也就罢了,要是被孟星舟察觉出端倪……
嗯,他把我当兄弟,为我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而我,在同人文里上了他千百回……
画面太美,不想看!
江月初万般挣扎,许久许久后,他咬咬牙,在心中指天誓日:今天开始戒断,再嗑cp我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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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舟对此一无所知,他和江月初棋逢对手,最近飙戏飚得正起劲,两人几乎每一场都一条过,很快就顺利地拍完了这段小高.潮。
制片主任满心欢喜,让剧务给大家改善伙食,补充营养,餐餐不缺荤,连水果都比往日大了许多。
今天的晚餐除了三个素菜外,一人还有一只鸡腿,孟星舟皱着眉,用筷子在鸡腿上戳啊戳的,大概是嫌弃鸡腿没去皮。
江月初也不喜欢鸡皮的口感,他手肘轻轻撞了撞孟星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后,筷尖轻挑,三下五除二把自己那只剥了个干净。
孟星舟一愕,然后开开心心地夹走。
江月初:“???”
我让你学我怎么剥皮,谁让你夹我的?
他差点笑死,见那家伙已经咬了上去,也不好再抢,于是便把他那只夹回来再加工,两人就当换了一换。
《天问》剧组没人耍大牌,导演带着主角配角,大家全部在一起吃盒饭,他俩这小动作全部落在了李茜眼底,她默默看向覃思思,正好覃思思也默默看过来,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在无声中噼里啪啦花火四射。
饭后,剧务大姐给大家派发餐后水果,一人一个皇帝柑。
江月初拿到自己那份,正想着从哪头剥起,孟星舟已经把水果从他手里拿走,笑盈盈地说:“堂堂周国皇子,怎么能屈尊剥水果呢?来来来,让属下伺候您!”
他捏着一柄水果刀,把皇帝柑拦腰划个线圈,而后用刀背敲了两敲,两个小碗状的果皮轻松剥离,里面圆滚滚的果肉,正好掉落在江月初手里。
孟星舟把两个橙色的“小碗”摆到桌上,用以装吐出的橘子籽,紧跟着,又用不知什么手法,把自己那只果皮削成小蛇形,盘旋在小碗旁边,看着还挺好玩。
康暮云笑道:“星舟,周国太子还在这儿呢,你怎么厚此薄彼?”
饰演周国皇帝的老艺术家,在一旁跟着猛点头。
孟星舟一脸严正地摇摇头,“我的编制不在周国朝廷,在五王幕府。”脑袋往江月初的方向歪了歪,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他的人啊!”
几个前辈演员哈哈大笑,小伙子入戏真够深的,剥个水果都不忘自己的私臣身份,覃思思却被震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李茜也不由得手指一颤,指甲戳进了果肉。
江月初耳朵里“他的人”三个字轰隆隆来回炸响,成熟的大脑早已学会自己写文,眨眼间就是一连串的君臣Pl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