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区是繁华的新城区, 商业发达,不少大公司的办公楼都安顿在周围。
五月的天儿,正是不热不冷的时候, 中午时就有不少上班族或是带着便当来湖心公园吃饭, 或是在附近吃过饭后过来散散步放松放松身体大脑。
街头卖唱,也是有区别的。残疾人拖着个破旧的大音响吵吵嚷嚷吼几句,那只是比直接乞讨要钱多一分体面。身体健全的人拿着麦克风撕心裂肺地吼, 也谈不上搞艺术。
所谓的搞艺术, 其实是个很模糊的概念, 就是看表演者给人一种什么感觉。
楼岚长得好,身姿舒展惬意地坐在那里, 哪怕坐的只是把廉价的折叠凳, 衬着他那一身超脱凡尘的气质, 他也仿佛是坐在星光璀璨的舞台上。
唱歌时他会半垂眼眸, 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前摆着的盒子里无论是空的还是有人放了钱进去, 都无法打扰到他一分一毫。
看姿态,够脱俗够有气质。
再看他的表演,弹奏上略有瑕疵,唱歌时技巧也有些不足,但弹奏胜在灵动清澈, 唱歌胜在声线优美磁性,歌声演绎得情感充沛, 触动人心。
许多路人在此之前,是不能对“艺术”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可今天看见这个老松下卖唱的男人后, 被问起“艺术”,他们会在头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他的形象。
这年头, 社交网络信息发达,很多人看了楼岚的表演都会用手机拍下来,拍完了就发朋友圈或者微博等平台上。
朋友传朋友,等到傍晚下班时,更多人慕名而来。
现代人虽然都说经济压力大,可到底条件都好了不少,兜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钱。
物质生活满足后,别说年轻人了,便是领着退休工资的老人家都乐意追求追求精神享受,到了楼岚这里一饱耳福后都乐意付出相应的钱财。
作为商业区,晚上依旧人来人往,公园更是不少人休闲娱乐的选择。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楼岚将水杯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又含了颗润喉糖,这才收拾好装钱的盒子以及吉他,而后双手扶着身后的老松花坛边沿,挪到旁边作为临时置物架的轮椅上。
这时候还没离开的路人才发现唱起歌来宛如忧郁王子的男人居然是残疾人,双腿明显膝盖以下无法施力。
有人好奇,有人惋惜,也有人敬佩。
有人想要上前帮忙,楼岚礼貌地笑着道了谢,也没拒绝对方的好意,稳稳当当上了轮椅。
“既然你腿脚不方便,怎么不就坐在轮椅上唱歌呢?”
帮忙的是一对小情侣,男生心大,有了疑问张口就问。
女孩儿着急地使劲扯他袖子,扯得男生摸不着头脑。
楼岚将吉他装好横放在腿上,闻言笑了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颇为风趣地反问:“那你说我是坐在轮椅上更帅,还是坐在凳子上更帅?”
虽然是简陋的折叠凳,可楼岚一只脚着地,一只脚轻轻踩在更上面一点的横架上,就像是坐在高脚凳上一样优雅帅气。
同为男性,男生心服口服地承认还是坐在凳子上更帅。
楼岚摊手,给了他一个“你看”的表情,意思不言而喻:你看,你都说了,那我肯定是更愿意坐在凳子上咯。
等到楼岚道谢驱使着轮椅离开了,男生才后知后觉一拍巴掌,扭头冲女朋友惊叹:“这哥们儿还会耍帅?!”
女孩儿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耍帅怎么了?不帅还耍不了呢!换你你能耍出帅来吗?”
男生意识到自己被女朋友嫌弃了,不服气地挺了挺胸口想说什么,可憋了半晌,最后肩膀一塌,垂头丧气:“是耍不出来。”
――――
出来时楼岚就跟老太太说过自己要晚点回去,中途楼奶奶不放心,打了好几趟电话,确定楼岚这边没事,在家里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心里挂念得紧,脑子里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孙子在被人欺负或者受了冷落心灰意冷。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等啊等,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才总算听到轮椅的响动,楼奶奶连忙丢下手里的拖把,脚步颠颠去开了侧门。
正门是从单元门那边过来,有个铁门的门框,轮椅不好进。往常她孙子再不爱出门,可一年多也总有要出门的时候,每次回来就都是走小菜园那边开的侧门。
楼岚都还没出声呢,一抬头就看见侧门被打开,个子瘦小的老太太就背着家里的灯光展在那里看他。
哪怕是性格早就独立坚毅了,此时此刻,在独自行走了长长的一段夜路后,见到有人守着灯火在等他时,楼岚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暖,脸上眼里就沁出笑来,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奶,你怎么还没睡?不是都说了我要晚点回来吗?”
楼奶奶见孙子脸色不错,身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知道没被人欺负,卖唱的情况估计也还行,明显松了口气,穿着拖鞋就走了出来,给他拿放在腿上的各种东西。
“睡啥睡,年纪大了,瞌睡少。”楼奶奶说完,又立马问:“这么晚才回来,饿坏了吧?你去的哪里唱歌啊?怎么我下午在西城区都转遍了也没看见你?去得太远了,路上怎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