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善良点没什么问题,但是随便把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伊漫“啧”了一声,本想隐晦点说,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必要,便直接说,“一,这种行为过分圣母了,实在不适合你宝贝儿。二,你对这种人渣负责就是对那些好人不负责,懂了吗?有这泛滥的爱心,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南珂今年十六岁,未成年,七年前妈妈去世,被南劲接到所谓的大城市里。
一夜之间,她的生活再没有半分柔软。
那些关于“母亲”的细腻就像少女心事一样,随着成长的轨迹被一点点封锁在记忆里。
所以后来的这七年,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又或者哪一个女性角色,曾认认真真给予她最普通的教诲。
她能长成现在这样子,全是靠自己摸着泥土堆出的轮廓。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她好像才刚刚开始接触。
就在这一秒。
南珂难得愣愣地看着伊漫,深眼黑眸里是对未知情感的茫然。
伊漫想起什么,忽然觉得如鲠在喉。
没有大人领着长大,小朋友一定跌出过很多伤口吧。
她鼻尖忍不住酸了酸,忽然脚步一转,迎面抱住了小朋友。
好像深湖被灌进了气泡水,无需风吹,便能咕噜出无数泡泡。
气压顶的人胸口都是疼的。
鼻子眼睛也都是酸的。
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了的,况且伊漫在南珂面前本来就不怎么拿捏长辈身份。
她一点也不嫌丢人地吸了吸鼻子,下巴搁在南珂肩头,低声说了句:“明天如果没事,就别补课了。”
南珂身子一僵,慌了。
她从伊漫怀里出来,想问原因但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资格问。
伊漫帮她补课本来就没要报酬,伊漫平时懒,她知道,那么懒的一个人周末可能想在家睡觉,想去酒吧玩,但一定不想在家里陪学生写试卷。
短短几秒,南珂站在伊漫角度上思考了个全。
慌乱褪去,她冷静下来,低低“哦”了一声。
看似平静接受,但是眼睛里的光还是暗了下去。
伊漫只是扫一眼就知道这小孩儿又想多了,她捏了把南珂的脸,“你又想什么呢?”
南珂:“没想什么。”
伊漫逼迫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说不说。”
南珂闭上了嘴。
伊漫眯眼,“嗯?”
南珂还是没说。
她知道自己如果说了,伊漫可能会同意。
但那不是伊漫心甘情愿的,是在她提出以后才同意的。
这样的同意,她不要。
“南珂。”伊漫忽然认真起来,她微微后退一步,靠坐在餐桌上。
南珂站在原地。
伊漫半仰着头看这个冷面小孩儿,“有什么想法,你要说。你说出来,我才知道。生活又不是电视剧,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旁白,你的想法,你不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
“懂么?”
“还有我刚刚说的,明天不来,是因为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好好发挥一下你泛滥的爱心。”
窗外黑色的天幕拉下,头顶星罗棋布,城市依旧车水马龙,一切都在沿着原本的轨迹运转。
但是在这一间恒温二十度的房间,有一个自己还尚且不算大人的大人在教一个小朋友长大。
……
送走南珂,伊漫整个人宛若抽干了力气。
她推开家门,鞋子没换就往玄关柜子上一靠。
长长吐了口气,手机恰时响起。
看了眼来电人是陶周周,伊漫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随意蹬掉鞋子,路过客厅的时候手机扔到沙发上,转身往客房里钻。
夜色浓稠,窗外只有浅浅一层薄光。
被子照亮了一个度。
伊漫走到床边,站了很久才动作迟缓地坐在床沿边。
手轻轻伸到枕头底下。
甚至没有勇气拿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腿都要麻了。
明明是坐着,腿却开始麻。
伊漫缓缓抽出手,死死抓在被子上,强撑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房。
客厅手机铃声还在继续。
隐约拽回了伊漫不知道跑到多少年前的思绪,她恍惚了下,才松软了脊骨慢吞吞走到沙发旁边。
看都不看一眼,抓起来就接。
呵欠一个接着一个,“能不能行了,伊老师现在不蹦迪你不知道啊?”
对面安安静静,像没有人一样。
不对劲。
不是陶周周。
伊漫拿开手机,看到来电人,有些意外,“南珂?”
对面这才“嗯”了一声。
伊漫笑了笑,“不是刚走?那么快就想漫漫姐了?”’
南珂没理会她的不正经,“我看到丁延昼了。”
伊漫一顿,“嗯?”
南珂:“丁延昼。”
伊漫脸上笑意收敛,“嗯,然后呢?”
南珂:“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伊漫拿开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消息栏,上面确实有丁延昼的未接来电。
“他在哪?”伊漫问。
南珂:“电梯门口。”
伊漫挑眉:“你呢?”
南珂沉默。
伊漫:“嗯?”
南珂:“……电梯里面。”
伊漫:“…………”
伊漫:“噗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