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瘦瘦弱弱的丫头走远,直到细密的雨丝落了下来,男孩抓起他的手晃了晃,李卫东这才收回视线,钻进了车里。
他摇摇头,大疯子走了,还留了个小疯子。
钟隽一路把郁焉送到了红园门口,他跟郁焉认识那么多年了,就没见过这样子的老大,死了半截似的,他弱弱喊了一声,“老大……”
郁焉转过身,“钟隽,别再跟那帮小混混玩儿了。这几天你就请假待在家里,别出来乱走,还有柴可可他们,叫大家都藏好了。”
“老大,你要干嘛啊?”钟隽快急哭了,“咱们别跟那人硬碰硬,碰不赢的……”
“赢不了吗?”郁焉喃喃,“……赢不了就算了吧。我要是没了,叔叔阿姨也会把于帘弄出来的——她最后总归是会出来的。”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郁焉早就通知了囚哥,告诉他李卫东私下联系了自己,约好了要和囚哥亲自解决过去那些破事。
囚哥并无他疑,过去他也确实在苏酥和李卫东之间趟过浑水,如今找上门来,他也该出去面对了。
郁焉提醒他,“晚上我会和你一起去,怕的话,我们再多叫些人。”
囚哥点点头,“我去通知,晚上你还是别去了吧?”
“我去。”郁焉说完,看起来冷静了许多,她左右望望,觉得天特别的压抑,“走了。”
最近天气也和她作对似的,动不动就会下雨,郁焉没打伞,把外套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冰凉的手塞在冰凉的兜里,垂着头,行尸走肉一样。
她垂眼看着自己被雨打湿的鞋面,脑子里终于浮现了一些以前和于帘在一起时的画面。
就像电影结尾总要播放一些过去的片段似的,今晚大概就是最后一晚,郁焉没准备让自己好好的,她要跟那群人磕到底,同归于尽也行。
……反正她的命也就是这样。
可是于帘就像是天上一颗星星,她什么事都看得开,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算事。郁焉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敢直视她,自己活该跌进深渊里,毕竟于帘是根本不会走在深渊旁边的人。
她不抬头看方向,好像也没什么归宿了,刹那间,人要是放弃了自己,那就什么都可以放弃了。
直到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郁焉的心活过来了似的狠狠一跳,她慢慢抬起头,看见了老于。
老于打着把豹纹的伞,这么奇特的款式也不知道在哪儿买来的,他身上披着件贵的要死的貂,散发着比于帘还要浓郁几百倍的壕气。
郁焉愣了愣,“……叔叔。”
“淋雨干啥呢?”老于在出租车里看见的郁焉,“我正要去找你呢,郁焉儿,帘帘那边我托了下关系,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消息来得过分突然,郁焉根本没缓过神来。
“可以……去看她了?”郁焉没去看过于帘,倒是把那座“监狱”给左左右右看了个遍。
老于忧伤地点点头,搂过郁焉的肩膀,“咱们赶紧走吧,这雨下得我烦死了……”
上了出租车,热烈的暖气扑面而来,郁焉呼吸一滞,险些没喘过来。她满脑子的找死,没想到会临门一脚来了这么一出,一下子脑子没缓过来,心也没缓过来。
老于把伞扔在脚边,擦着貂上的水渍,偏头看了郁焉一眼,“咋了你?”
郁焉茫然地和他对视。
“哎呀,你这怎么丢了魂似的啊?”老于痛心疾首,好不容易才弄来了和于帘见一面的机会,那给脸就嘚瑟没心没肺的家伙偏不见他们,指名道姓就要见郁焉。
妈的,蹲少管所还把脾气给她蹲大了。
“郁焉儿!”老于又喊了一句,这才发现郁焉这状态和疯了没什么差别,他寻思着别给孩子刺激太大了,立马宽慰道:“叔叔先前是着急坏了,态度不太好,我这性格就是直,你千万别太往心里去啊。”
“还有乖乖,哎哟我的乖乖,你知道她在那少管所里里头混成什么样儿了吗?”老于还是打听来的消息,“饭不好吃,觉也不好睡,每天还得接受思想改造,这么下去怎么都得有点阴影了吧?结果人家告诉我,说她在里面吃好睡好,还找人家借高三的书看!”
郁焉脸上的僵硬皲裂开,慢慢露出一笑。
“所以你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乖乖从小到大心态都好的不行,到时候出来了就没事儿了,啊?”老于实在是心疼自己啊,乖乖被自己媳妇儿害得蹲少管所去了,他还得回过头来宽慰她媳妇儿。
都什么事儿啊。
到了城郊,郁焉下车前看了眼车子的后视镜,确定自己现在这样子能看,然后才迈出去,打起伞往那堆建筑里走。
老于赖在车里没下去,“乖乖反正不想见我,郁焉儿,我在这儿等你啊!”
郁焉深吸一口气,吹了寒风之后的脑袋突然清晰起来,她几乎是强忍着身体的抖动,被人带到了那个见面的小房间里。
然后,另一扇门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