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岐醒来时头痛欲裂,他尚未睁开眼,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柳岐”,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一张可恶可憎的脸倒映在他眼中,令他困意瞬间消失殆尽,警觉地望着那人,心里惊涛骇浪。
殊不知淮北王世子心中也震惊无比,他方才那一声正是试探,没想到竟真的试探出了这人下意识的反应。
他沉了沉气,开口道:“北齐安王妃大驾光临,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招待了,王妃,您,觉得呢?”
柳岐眨眼间思绪转了几个来回:“你在说什么?什么王妃?”
他此时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声“柳岐”很可能是试探,淮北王世子可能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在茶楼上的时候就不是那全然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了。应当是他被带回来以后因为什么事暴露了。
淮北王世子嗤笑,半真半假地说:“别装了,你梦呓的时候,可是一直在喊褚琰,喊安王殿下,我倒不知,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安王?”
柳岐却不尽信他的话,讶然道:“世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梦中说这些话?”
淮北王世子不与他争辩,而是自顾自地道:“寻常的招待恐怕是配不上安王妃的身份,若是上点大刑吧,王妃这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倒叫人怪舍不得的……”
说着,还用目光描了柳岐几眼:“安王真是好福气,令人羡慕啊。”
柳岐在心里狠狠唾了一声,这个人猜到他的身份,居然还能贼心不死,真是禽兽不如。
他现在只能装傻:“世子莫要胡说了,请世子放我回去,我大哥还在等我。”
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在外间隔着珠帘通报:“世子,外面有人上门求见,说是您昨天将他弟弟绑了进来。”
淮北王世子笑了:“哦大哥来了。”
柳岐心里一沉。
若是别人来找他,应当是不会自称大哥的,难道真是褚琰来了?
可是怎么会那么快?他到底昏睡了多久?
褚琰还不知道淮北王世子已经猜到他们的来历了!
柳岐很想跟着出去一看,恰好淮北王世子看过来,道:“来人,把他带出去。”
立刻有人进来将柳岐腕上的锁换成一条长锁链,再将他架起来。
迷药后劲儿大,至今柳岐手脚还是发软的,只能任由人半拖半拽。
从偏院到正门,院子里聚集的士兵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柳岐越走心越沉,就算褚琰把所有人都带来,恐怕也不占上风,更别提这只是一个王府里的兵,淮北城还有更多人马。
快到正门时,远远看到门口有几人被围住,为首之人正是褚琰。
架着柳岐的人一松力,他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被人拖行了一段路。
路上细碎的石子磨着他的膝盖,钻心似的疼,柳岐死死咬住了牙,一声也没吭出来。
淮北王世子施施然朝着褚琰一作揖,这一揖极不标准,充满了恶意的戏谑,张口招呼道:“想来这位,便是北齐的安王殿下了吧?”
话音一出,褚琰身边的人都立刻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惊诧。
褚琰恨不得立刻将这个人千刀万剐,然而他表面尚且是平静的,开口时语气里已经掩去了杀意:“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作何要绑我的人?”
淮北王世子上来就用笃定的语气指出他的身份,褚琰便也不打算与他绕弯子。甭管他怎么辩解自己不是安王,淮北王世子只要有怀疑在,便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或许是愤怒与心疼占据了他此时全部的心情,以至于他没有余力去惊讶,没有余力去琢磨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他们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囚兽,所有的视线都在困住他们的那把锁上。
打开它。褚琰听见自己心里说。
淮北王世子好笑地反问:“你一个北齐皇室,来南晋图谋不轨,我难道不该抓你们吗?”
“图谋不轨?”褚琰低低笑了一声,“那你父亲所做的事又叫什么?”
淮北王世子皱起眉:“我父亲什么事?”莫非这个人手里已经掌握了什么情报?
那也没关系,父亲欲谋大业,京城那帮人皆心知肚明,没人能拿这事威胁他们,今天这安王本尊上门来,就别想走!
却听褚琰道:“勾结北齐亲王之事——哦,是叫叛国通敌来着,对吧?”
淮北王世子一愣,随即恢复正常,但那一瞬间的异样已经被褚琰看在眼里。
看来这位世子也不能确定他父亲与北齐有没有合作。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正与你合作?”淮北王世子大笑起来,“你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
褚琰咋舌几声:“淮北王只你一个儿子,却也不是事事都告诉你,这倒是有些意外了……你若不信,找你父亲确认虚实便是了。”
淮北王世子恍然大悟:“你是想拖延时间。”
褚琰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质疑,道:“你大可一想,我若不是与你父亲共谋,又怎么敢带着这么点人到淮北来。再想那边境连月骚扰,牵住丞相兵马,而你父亲的兵却未动过,你难道看不明白吗?”
淮北王世子不由被他主导,开始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边境始终未正式开战,但也确实绊住了丞相的兵马,若是父亲真与北齐合作,靠着北齐的兵来与丞相对抗,好趁机打压丞相那边……
褚琰继续道:“若我没记错,淮北王也不是头一次叛……哦,不好意思,应该说与北齐皇室谈合作,他欲灭丞相、独揽大权,我亦需他的帮助,成全我志向,两全其美的事情,这你应该并不陌生才对。”
说着,他竟迈动了步子,周围一群人立刻拔剑指向他,有人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