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定亲前,瑞王就因着周氏和季知宁母女两个陷害季知窈一事,而为她撑腰。
等定亲了,瑞王更是想的周到,消暑用的冰不要钱似的送到清霁轩,生怕季知窈受热。
甚至为了怕季知窈出门晒着,特意吩咐长安城那些铺子,每隔五日给季知窈送来各类布料、首饰、点心等。
自打季知窈和瑞王定了亲,连带着永宁侯府也热闹了许多,隔三差五就有一群人带着东西上门让季知窈挑选,只要是她看中的就留下。
李氏每看到这种场景,哪怕她见识过不少世面,知道刚定亲的男女是怎么相处的,也不由得直咋舌。
一男一女刚定亲时,彼此正处于浓情蜜意,男方派人来给女方送东西这是常事。并且对他们这些长安城的世家贵族来说,送些东西而已,又不是拿不出来?
可任凭李氏活了这么大岁数,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像程衍这样大手笔的男子。银子不要钱似的,什么好东西都给季知窈送来,生怕季知窈受一点委屈。
并且这是在瑞王府的聘礼还没送来的情况下,还没到送聘礼的日子呢,程衍就这么阔绰的博季知窈高兴。照这么看下去,瑞王给季知窈的聘礼一定不是小数目。
外人常道瑞王暴戾冷漠,不近女色,若不是李氏亲眼目睹,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暴戾的一个人,竟然会这么真心对一个女子。
所以当李氏听到季知韫说新嫁娘都是这样熬过来的,若是在以前,她保准觉得这个说法没有错。
可是在目睹了季知窈定亲后享福的日子,她猛然生出一个念头,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
不是所以女子出嫁后都是辛劳憔悴的,嫁人后觉得辛苦,归根究底是没有遇到一个真正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子罢了。
像她大女儿这样的女子,出嫁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如在闺中时自在轻松,除了伺候夫君,上有公婆要立规矩,还要处理各种琐碎事宜。
明明只是刚成亲,却整个人带着几分憔悴和阴沉。形容自己过的日子时,竟然说出“熬几年就好了”这样的话。
明明季知韫的人生道路才刚开头,却好像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无滋无味。
细细想来,真是可悲。
同为姐妹,季知窈偏偏好命,相比定亲之前,吃穿用度上了好几个档次,甚至连李氏,都比不过季知窈的享福日子。
等季知窈真正成了瑞王妃后,怕是比现在还要尊崇。
李氏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她自然不会将这样的念头对着季知韫说出来。
若是说出来了,岂不是让季知韫听着心里难受?
李氏安慰道:“长平侯府不是一般的侯爵之家,家大业大,难免规矩多。你现在操劳些,才能早些在侯府立稳根基,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不过,你还年轻,不可因为这些琐事累坏自己的身子,养好身子,早日为时喻生个儿子,这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可本末倒置。”
听到生儿子,季知韫脸色一僵,没有出声。
李氏看出她的异样,慌忙问道:“这可是怎么了?”
季知韫看了左右一眼挥退屋中的丫鬟,等伺候的人都不在了,她才对着李氏出声,“女儿何尝不想怀上孩子?可眼下老太太时日无多,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夫君和老太太感情深厚,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等过几日老太太去了,夫君还要守孝三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生下孩子!”
李氏听闻后,长叹一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有得必有失,若不是长平侯府老太太到了风烛之年,这样的好亲事也落不到你头上。”
李氏说着自嘲一笑,贪心不足的道:“若是老太太得了什么神医诊治就好了,最起码等你怀上了孩子再离世也好啊!”
不知怎的,自打季知窈和程衍定亲以后,季知韫格外听不得“好亲事”这三个字,听起来在反讽她似的。
能嫁入长平侯府,季知韫一直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她的几个妹妹的前程远远比不上她。
可等到程衍来向季知窈提亲后,对比下来,季知窈的亲事才是真正的一门好亲事。
而她季知韫像一个沾沾自喜的跳梁小丑,她自以为是的显摆,却处处比不上季知窈。
李氏接着道:“这一段时日就是你出头的好机会,你在老太太跟前好好尽孝,不仅时喻念你的好,你婆母和府上的下人也会称赞你是个孝顺懂事的。”
季知韫深吸一口气,收敛心中的怒火,应了一声好,她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心里不舒坦,虽然方才听到那两个丫鬟的讨论时,已经好生训斥了那两个小丫鬟一顿,但她心里的怒火还没有熄灭,“娘,你最近太宽纵府上的下人了,府上接二连三有喜事,那些下人心都活泛了,甚至敢在背地里编排主子们。”
李氏眉头一拧,即便季知韫没有说下人们编排了什么,可这段时日府上的下人们最常议论什么,李氏自然清楚。
季知窈和季知窈前后脚成亲,下人们一旦得闲,就爱比较她们两个的亲事,分出个高下。
李氏眼角挑起,流露出几分刻薄之意,“季知窈五岁时,她那个商贾出身、位卑低贱的娘就死了,又一直不得你二叔疼宠,后来又接二连三被提亲。她若是能走大运,怎么之前十五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她安抚着季知韫,“虽然季知窈成了瑞王的未婚妻,但她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一时风头不如她,被下人们背地议论几句,别往心里去,谁能走到最后,那才是真正的赢家。”
听了李氏的话,季知韫心里好受许多,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她们母女俩正说着闲话呢,突然府上的丫鬟又匆匆进来屋子,“夫人,大小姐,瑞王府给二小姐送聘礼了。侯爷让夫人和大小姐去前面迎接呢!”
季知韫刚刚好转的心情,此刻又一下子跌入了谷底,沉甸甸的,季知窈的聘礼到了,也不知有多少抬聘礼?
聘礼这件事,就是季知韫心里的一根刺,长平侯府这样的煊赫之家,却只给她送了六十八抬聘礼。
放眼整个长安城,六十八抬聘礼,放在市井人家来说,自然是无比的风光。可对这样的世家来说,六十八抬聘礼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水平,硬生生让她没脸。
李氏注意到季知韫面上的僵硬和怒气,低声安慰,“你何必和季知窈置气?为娘还是方才那句话,季知窈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拉着季知韫的手朝外走去,“当今圣上节俭治国,反对奢侈浪费,就连前几年清和公主出嫁,聘礼和嫁妆才一百二十八抬抬。纵然瑞王煊赫非凡,但给季知窈的聘礼,绝不会越过清和公主。”
建文帝的皇位来的不太名正言顺,他毕竟不是正统的继承者,所以他继任后,为了收揽民心,推崇节俭治国。不管私下他如何行事,至少明年上是这么做的。
有天子以身作则,那么不管是皇子、公主,还是长安城其他勋贵人家,自然不敢太过奢侈铺张,送给女方的聘礼,也多是八十八抬或一百抬,不会越过一百二十八抬。
李氏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多效果,季知韫心里还是有些酸,不管季知窈聘礼有多少,总归比她多就是了。
清霁轩中,葡萄一脸喜色的进去屋子,“小姐,王爷给小姐送聘礼来了,听说圣人也特意派了人来。”
这几日的日子太过享福,季知窈差点忘了聘礼这回事了。
她看向一旁立着的楚嬷嬷,“嬷嬷,宫里来人了,那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去恭迎着?”
这位楚嬷嬷就是程衍从昭庆长公主那里讨过来的嬷嬷,特意送到季知窈身边,帮助她处理大小事情。
“今个日头刺的让人睁不开眼,枝头上的叶子都耷拉着。王爷不欲让小姐晒着,特意吩咐过了,等聘礼全部送来了,小姐再去走个过场就好。”
季知窈抿唇笑起来,该怎么说好呢,程衍这样细心的安排好一切,纵然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子,也会被感化的。
既然程衍这样说了,那她就听程衍的话,季知窈也不急着去府门口等着,她才不会上赶着被盛夏的日头晒呢!
楚嬷嬷饶有兴味的看着季知窈,不禁感叹道,她好像明白瑞王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季二小姐了。
经过她这一段时日的观察,这个季二小姐很听瑞王的话,不,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毫不怀疑的信赖瑞王。
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要是一般的闺秀,自恃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听到宫里来人了,哪怕瑞王让她不必急着去,可那些闺秀怕是也不会听瑞王的话,唯恐去迟一步,显得不敬,得罪宫里的人。
但季知窈很信赖瑞王的每一句话,经过楚嬷嬷的观察,这个季二小姐并不是没有主见,也不是没有脑子,她对瑞王,是一种不掺杂一丝怀疑、毫不保留的信赖和喜欢。
遇到季知窈这样的女子,纵然郎心似铁,也敌不过季知窈的柔情和信赖!
今个这是给季知窈送聘礼的,又不是给她们的!李氏和季知韫母女俩心里不舒服,脚上自然就慢了下来。
等她们到府门口的时候,除了季知窈外的其他人都到齐了,恭谨的立着。而程衍和建文帝派来的公公也到了。
建文帝善于面子功夫,他既觉得程衍是威胁,又不愿在口舌上落了下乘,在明面上各种赏赐程衍,让外人以为他对程衍很是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