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缙顺着她的动作,抬眼去与她对视,声音压低了些:“嗯,还是挺疼的。”
玲珑本是看着他这样,心里十分难受,但这句可怜巴巴的话听了,反倒恨不得推他一把——说起来荣亲王到底是不是上回落马真的把脑子摔坏了?幺蛾子一个连着一个就罢了,居然还又装可怜又撒娇。
但当着孟太医,她也不能真的再啐他一回。再者他身上的伤,额上的汗也确实都是真的。两厢权衡之下,玲珑还是抿了抿唇,轻声道:“奴婢知道,王爷再忍忍,上了药就好了。”
不多时,孟太医与药童将萧缙的伤势料理完毕了,玲珑过来拿了另一件干净的单衣给他轻轻披上,孟太医又拿出了几包配好的药材与药粉、棉布交给玲珑,欠身道:“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破皮之处不要沾水,多将养便可痊愈。这是镇痛消火的汤药,每日一副便可。若王爷实在疼的厉害,多加一副也使得。药粉一日换上两回。贵人多费心罢。”
这话竟是向着玲珑说的,且称呼上也改换了。“贵人”并非是大晋的皇室妃嫔封号,而是对品级较低、不便称为“娘娘”的皇家或王府嫔御侍妾的尊称。
玲珑心中的滋味很是复杂,但面上应对之间依旧有如行云流水:“有劳太医了。”
孟太医又向萧缙再行一礼,便带着药童告辞离去。
萧缙这厢倒是有心再多跟玲珑说几句卖惨的浑话,但那药粉的后劲很快上来,肩臂腰背无处不痛,甚至扯得太阳穴都开始一跳一跳地疼。直到喝了一碗浓浓的镇痛汤药,才略缓了缓。
到得晚间,那镇痛汤的力道有些散去,萧缙又开始疼得出汗,甚至还有些低低发热。
玲珑虽然知道这是受刑受伤之后常见的情形,却也心里发急,一边给萧缙拿帕子降热,一边给他重新换药,口中便有些抱怨:“就算要给太后出气,大不了多罚几年俸禄不成么,怎么下这样重的手。再说,要非得打成这样才算给慈懿殿的交代,七月中那顿又何必。”
萧缙这时精神便不比白日了,趴在床榻上由着玲珑换药,自己只闭着眼睛忍痛养神,随口应道:“前头那顿就当添头,算送给皇上便是。他这个性子,看着是九五之尊,实际上跟当年在慈懿殿跟前做太子时也没甚么太大的分别。尤其是裴昭仪入侍以后,我看他这是尝到平郡王那富贵闲人的滋味甜头了。所以这回我拒婚裴姝,皇上心里也是真的不高兴。不过,既然当着恭王叔跟前见血了,估摸着咱们再两三日也就出去了。”
玲珑知道自己埋怨仁宗已经是有些犯忌讳的话了,实在是看着萧缙受苦才忍不住冒了这么几句。可萧缙的这一段话里,似乎还另外透出了一点意思,那就是以前曾经那样真心信任敬爱兄长的荣亲王,现在对仁宗的鄙薄之意,好像更深了几分。
这是她更不敢细想,也不能接话之事,含糊了一声也就罢了。
幸好转日一早,萧缙的低热便褪去了。身上的鞭痕伤势虽然比前次更严重,但多养了两日,精神便彻底恢复。
而这时,仁宗宣召萧缙再到行宫,去向太后谢罪请安的旨意,也终于到了。
同时送到慎德堂北院的,还有一套新制的亲王公服衣冠,并一套六品良侍制衣,四件簪环。显然是要荣亲王带着他新册封的唯一妾室,良侍谢玲珑,一同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