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萧缙刚刚舒缓的脸色立时又了冷了:“打发周顺公公过来?”
“是。”门外的隋喜答得战战兢兢,“周顺公公说,是有皇上的口谕,另外还有皇上赏赐给王爷的冰果子。”
萧缙将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丢到旁边的方几上:“皇兄这哪里是给我冰果子,这分明是嫌我在宫里上的火还不够。跟慈懿殿斗了这些年,他如今这是越斗越——”
“王爷。”眼看萧缙这是连犯忌讳的话都要说出来了,玲珑赶紧上前一步,大着胆子拦了话,“等下要不要奴婢预备冰镇的乌梅汤伺候着?您说过阿公爱吃甜的。”
萧缙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句拦话的托词,但先前心头的火气再缓了缓,便也压了下去:“不必了。周顺的性子不会坐下吃茶。所谓口谕,无非就是替皇兄再絮叨几句罢了。”
言罢又自己摇了摇头,便大步出了书房,往前头迎过去。
唐宣与玲珑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略略提着心跟在后头。眼见萧缙脚步不停,但进花厅之前已然换了人前惯见的爽朗笑脸:“今日这样热,皇兄怎么还叫阿公亲自跑一趟呢。”
厅中年过五旬的绿衣中官连忙躬身行礼:“见过七殿下。”
“阿公不必多礼。”萧缙笑着伸手虚扶,“快坐下吃茶。”他虽然已经二十四岁,又在外带兵多年,但因为相貌酷似亡母,十分白皙俊秀,笑起来更是带了几分仿若少年的明朗意气。
“王爷这声阿公实在折煞老奴。”周顺公公再次一躬,并没有当真落座,“先前殿下年少时,老奴有幸在玉韶宫里伺候几年,是老奴的福分,万万不敢在王爷跟前不知分寸。今日老奴是奉旨给您送陛下赏赐的冰果子,也替陛下传几句话。”
萧缙目光微闪,面上只笑吟吟地问道:“可要跪接上谕?”
周顺公公连忙摆手:“回王爷的话,皇上说不用跪接。其实您大约也猜到的,皇上只是叫老奴过来劝劝您,您先前定下的两位王妃都是还没成礼就殁了,王府里一直也没人照料……”
“公公此言差矣。”萧缙笑了一声直接打断,回手一指乖乖侍立在侧的玲珑,“哪里就没人了呢,这丫头照料的不错啊。”
“殿下。”周顺公公很是无奈,“谢女史伺候王府很是得力,老奴也有耳闻。但您书房里的掌事女史,跟房里的知心人,还是不一样的。皇上的意思是,您还是先看看裴家的小姐,若是当真不合意,再跟太后娘娘好好说。先帝也说过的,您习文习武都好,就是性子太急。”
说着取出一个锦盒,双手奉给萧缙:“这是上次您瞧上的封门青,皇上吩咐人给您刻的。”
萧缙接了一看,是一方小小的青田石印章,上好的石料莹润淡青,仿佛要透出水,四个古朴篆字——戒急用忍。
不看还好,看到这四个字,萧缙先前压下的火气又蹿上心头,强撑着笑道:“这么好的封门青都舍得给我,皇兄今次当真大方。”
“王爷请用茶。”玲珑一直看着萧缙脸色,此刻见他笑意不比先前自然,立刻便端了茶过去。
动作虽不大,但到底让萧缙略略缓了一瞬,低头抿了一口新茶,重又笑道:“哎,也罢,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既然皇兄果子也赏了,石料也赏了。那这位裴家丽人,我见一见便是。”
周顺公公登时松了一口气,又多叮嘱了几句切勿急躁、体谅皇上等等,便行礼告辞而去。
萧缙此时也算笑脸陪到底,索性亲自将周顺送到了二门,才重新又回书房。
只不过这位自诩兵法精熟、料敌机先的荣亲王刚一进门,便给惊到了——先前被他摔了的笔洗、笔筒、花瓶、白瓷镇纸等物都摆了替换的出来,只是并未各归其位,而是连同先前那一套里没摔的壁挂半瓶等一齐放在了书案上。
旁边玲珑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安定模样,全不似唐宣、隋喜等人的紧张之意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