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在狼狈逃回自己的卧房之后,脑子里还全是小花长大的模样。
她是那么娇小,那么可爱。
净心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急促的跳动着,每一下都像是鼓声擂在自己心上。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净心甚至念起经来压制下内心奇怪的躁动。
尽管他不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但这种异样的情绪一定不只是养育之情。
也许早点离开也好,不然,净心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小花。
一想到小花,他就会想起那迷人的,带着微醺的花香,那一双盛满自己身影的眼眸,以及那离自己指尖距离的饱满的樱桃小嘴……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净心清楚记得呼在自己脸上那微麻微痒的感觉。
净心狠狠摇了摇头。
这不对,不对……
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对,她只是妹妹。
净心在脑中不断的用这些话来麻痹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他不愿去想这异样的情绪到底是由什么引起的,甚至于逃避去想这些问题。
净心为了消除内心的杂念,他打开经书,敲起木鱼,一遍一遍剔除内心的杂乱。
直到晚上,净心卧房木鱼的敲击声也从未断歇。
小花知道在启程前,净心都不会再来找自己,也就是说,刚才是自己见净心的最后一面。
“花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让他看一眼?”
猫姐姐站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小花已经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原先用过的花盆,水瓢,还有杂七杂八净心送给自己的小玩意儿都一并打包了起来。
听到猫姐姐的话,她抬起头说道:
“已经够了,我已经很满足了。”小花眼中是猫姐姐不懂的满足与欢喜,“心心是个和尚,他的目标是普渡众生,他要当一个最负盛名的高僧,所以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妖而停留的。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了。”
“那你用自己为代价,换取这几百年法力真的很……”
不值。
猫姐姐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在内心默默补上了这两个字。
当初小花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法支招给她。结果也不知道这小妮子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自己一个人跑到后山密林,与一个千年树妖订了契约。
她约定用自身为代价给树妖做肥料,来换取这几百年功力,好使自己的人形能够成长。
这千年树妖当然选择答应,自己恶名昭著,已经鲜少有妖敢经过他所在的地方,算起来他也有近百年没开荤了。
结果有个小妖自己撞上他的地盘来送死,不过需要区区几百年的功力,吃了她,自己不仅能补回来这些功力,还能再增长一大截,稳赚不赔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于是小花满心欢喜的带着几百年功力离开了,而树妖也十分欢喜。
不过,他为了防止小花逃跑,还特意在她身上下了个禁制。这样,就不怕她不遵守约定而不来了。
猫姐姐不是没有试过解开她身上的禁止,但自己修为尚浅,完全不能同这千年老树妖相比,所以她也无可奈何。
但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花去送死,她真的做不到。
看着小花满是怀念的整理着这些小杂物,那一眼,仿佛要把它们深深的记在脑海里,带着让人心惊的决绝。
猫姐姐闭上眼,努力的去想解决办法,但是,什么都没有。
“猫姐姐,我走了,如果心心来问,你就说我跑出去玩儿了。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再过来了吧……”
小花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垂下了眼眸。
“再见了,猫姐姐。”
小花用微笑来代替低落的情绪,她扬起大大的笑脸,对猫姐姐招了招手。
猫姐姐早已泣不成声,就这么目送的看着小花远去。
她想:不行,我一定要救你。
……
果然,为了逃避异样的情愫,净心决定第二天就提前启程。
他站在大隐寺的门前,与方丈和师兄弟们进行最后的告别。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本该会来见她最后一面的小花却迟迟没有出现。
别了,大隐寺……
别了,小花……
他深深望了一眼背后的寺庙,又朝着某个方向凝视了许久,最终狠下心来别过头,跃上了一匹白马,手轻动缰绳,马就开始向前行。
眼看着身后的大隐寺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那一丝感伤才又重新回到了净心的心头。
“唉……驾!”
白马早就不满刚刚龟速一样的步伐,开始了它最擅长的驰骋,带着净心飞快地向苏城前行。
风从净心的脸上刮过,有些生疼,强烈的风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突然……
“吁!”
净心一扯缰绳,强迫白马停下,白马不满的重重哼了一下鼻子,吐出一口白气。
这不是猫姑娘吗?
只见一个半人半猫的姑娘躺在一旁的草丛中,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
净心赶紧下马,跑上前,探起她的鼻息。
还好,她还活着。
净心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这时候,猫姐姐她的眼睛正好睁开了一条缝,看向来人。
净心赶紧问:“猫姑娘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她看见人之后,她突然用尽全身力量揪住了他的衣领:“快,快去救小花……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花?小花她怎么了?”
净心突然厉声,声音颤抖的不像是他自己,他急切地看向猫姑娘,但又怕她说出来一些不好的话。
他在听到“小花”这两字就已经慌了阵脚,心中突然开始急速的跳动,血液蹭的向脑袋上涌,导致他的手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微微的颤抖。
“快……后山密林……小花她……”说着,猫姑娘的气息又微弱了下去,剩下的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净心狼狈一般的跌坐在地上,然后说了句“恕我离开”后,赶紧支起身子,跌跌撞撞的跑向了白马。
他握上马鞍的时候手还在微微颤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无力,愧疚,紧张,悔恨,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大网,把他紧紧的包起来,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跳上马后他一夹马肚子,白马就又得到了主人的默许后狂奔起来,只是这速度比原先更快上了几分,如闪电般迅捷,如暴风般急促。
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衣袂飘扬,白马的鬃发缠在他的手上带来微麻的感觉,正如他此刻焦躁不安的内心。
白马跃入了密林之中,横生的树枝随着白马的奔跑打在净心的脸上,很快就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净心却像毫无察觉一般,任由着白马奔跑。
小花往日的音容笑貌都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她,她是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待回大隐寺的时候,她在花盆里坚强的生长;
第一次化形时自己的无措与她的欢笑;
如此受到喜爱的小花与吃醋嫉妒的自己;
再到昨天她长大后扑到自己怀里的那种突然的心跳与悸动……
越是在危急的情况下,一个人才能越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的坚强,她的可爱,她的明媚,她的欢喜,自己都想一一珍藏起来。
净心这时候突然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脸上不时划过的刺痛让他的内心更加慌乱与不安。
眼看着白马已经跑到了密林最深处,但始终不见小花的身影,净心慌了神。
小花,你到底在哪里?
出来吧,小花,好不好,不要再闹了。
小花,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够出现在我面前,我什么都答应。
我不走了好不好,小花?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
我喜欢你,真的,我不想看破红尘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