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深忽然抬起头,明明单纯无害的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些顾云眠看不懂的冷意。
看上去那么放肆。
这是谢春深第一次忤逆顾云眠:“十五天眨眼而过……多一天,少一天,有什么区别。你帮得了我一辈子?”
谢春深把十本账本都默写了出来,又在说要吃了午饭,下午就走。
让顾云眠又好气又好笑的是,他曾酒醉时明明说过自己讨厌算术,还当着顾云眠的面,把他这几天在这里的衣食住行算了个门儿清。
还扬言,以后发达了,一定会托人来把这些还给他,他谢春深,谁都能抢谁都可欠,就是不要欠他。
正说着,大紫来找顾云眠,说阿俏找他有事关生死的急事。
“事关生死?”
“对。”大紫急得脸通红。
大紫很少这样失态,顾云眠道:“那就让他去死吧。”
“不是他死。他用傀儡丝牵着小紫和铁琵琶呢,小紫已经被他勒晕了,银雀在抢人。就因为阿俏要来见您,被小紫拒绝。他一直等了您这么好几天,说是您再不见他,要和花月楼来个鱼死网破。”
顾云眠看了谢春深一眼:“你等我一会儿,如果你要下午走,我送你吧。“
谢春深最硬要拒绝,可是心里却莫名贪恋,心想以后再不会了,要不,就再让他送一次吧?
顾云眠转身就走,谢春深问道:“我等你多久?”
“一个时辰。”
彼时,顾云眠斩钉截铁道一个时辰。是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处理这样的事情其实一炷香都不到。他的承诺,已经有保留的余地了。
大紫带着顾云眠到水月湖后的桃林,就看见阿俏一人打二人,小紫躺在地上,他自己的脸也被刮花了。
此时铁琵琶和银雀正在跟阿俏酣战。
阿俏的武器是傀儡线,又细又韧,仿佛无形无状,却能够像铺天盖地的蛛丝一样,扰乱别人的招式。
偏偏阿俏精通音律,能破铁琵琶的魔音,而银雀擅长近身搏斗,一直也近不到阿俏的身,大紫和小紫擅长蛊术和施毒,可是这些阿俏也擅长,根本不能奈他如何。
顾云眠一到桃林,阿俏顿时在桃林绵延十里的落英风里望见了他。
阿俏的嘴角刚浮现出一抹胜利的笑意,一句你终于还是来了卡在嘴边还没有说,心口被顾云眠忽如其来的一掌重重击到。
阿俏眸子一缩,随着这股大力,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桃树上。
在一气儿撞断了三棵桃树后,阿俏终于落在地上。
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顾云眠!你来真的!”
顾云眠挥手斩断铁琵琶和银雀身上的傀儡丝,寒声道:“秦雪俏,你好放肆。”
阿俏的眼睛顿时红了:“顾云眠!我不过是想要见你一面!七年,你疏远我七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再有交集,直到你十天前请我来你的戏台。顾云眠,是你请我来的!”
阿俏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顾云眠已经被谢春深那个哭包折磨了半天,看着谢春深掉金豆的时候,顾云眠尚有怜悯之心,但现在看见阿俏也如此这般,顾云眠心头厌烦:“滚。”
阿俏震惊地向后爬了爬。
他惊骇地察觉到,顾云眠的周身竟然涌起了杀气。
“顾云眠?如果……”阿俏仍不死心:“如果你不是想起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请我呢……”
顾云眠往前一步:“阿俏,我念你曾经为我谋事有心,所以,在你想要独立,申请脱出我的暗影阁时,我没有动你。”
顾云眠蹲到阿俏面前,捏住他的下巴:“曾经我对你偏忍一些,是你还在我的羽翼之下。但你现在已经不在了,怎还敢在我面前肆意妄为?我不见你,是不想杀你。我请你来唱戏,是因为你是永安最好的戏子,我非是请你,而是我要的都是最好的。现在你的戏已经唱完了,你要的钱我一文没有少你。你却还赖在这里,伤我风月楼的侍卫。你说……”
顾云眠眸中泛出寒光:“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阿俏都快要吓死了,他浑身被汗湿透,面对绝对的威压,他脑袋里那些风花雪月都被恐惧扫光,哪里还敢对顾云眠有半分纠缠和肖想!
顾云眠手上正要用力,阿俏瞪大眼睛,叫道:“你不能!如果你杀了我,他们都要死!“
阿俏颤巍巍指着地上的小紫,以及在一旁运功疗伤的银雀和铁琵琶,他道:“我的傀儡丝是淬了毒的……”
“那就去拔毒。”
“我……我现在就去……”阿俏连滚带爬地到了伤势最终的小紫身边,道:“可是,需……需要你的帮助……我只是擅长杂技巧术,以此来胜了他们……可我内力不深……无法驱毒,还需……还需你的配合……要尽快,不然他们可能会死……我知道我该死,但是,但是……”
阿俏不敢看顾云眠,他说的是实话。
顾云眠直接到小紫身边扶起她,探上她的脉搏。
阿俏连忙爬过去给她喂药,他道:“你用内力,把她被傀儡丝勒伤后渗入的毒液逼出,不然这些毒液会让她整个人变成毒人……”
“阴损至极。”
顾云眠当即为小紫推功,才发现小紫身上经脉竟有些堵塞了,要打通竟需要一番时间。
顾云眠向来稳如泰山,天塌不惊,鲜少有旁的情绪,可是此时,心里没来由的烦闷。
他问道:“需要多久?”
阿俏咽了咽口水,生怕顾云眠一掌过来把他给劈死:“一个人一个时辰,快的话,两个时辰就够了,慢的话还需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