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甄父嘴唇翕动,说出的话语令甄素泠浑身冰冷,听完她整个人早已经麻木,手中紧握住的匕首也因为主人的脱力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显得绝望而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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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素泠闭上眼没一会,就又睡着了。她这回做了梦,梦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情形。
皇后娘娘给三品以上的官员下了赏花贴,接各位适龄的女孩儿进宫,用的名头是咏赏夏日繁花,但是各家都心照不宣,太子殿下满了十七,到了该选正妃的年纪了。
不管别人心思如何浮动,甄素泠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将进宫之行就当走个过场。她读过四书五经,也背着甄父偷偷摸摸看过诸如西厢记一类绘情说爱的话本子,对张生那种人实在是欣赏不来。她敬佩的是能为社稷请命,为黎民忧心的清流臣子,他要如同爹爹一样,作为帝王的纯臣,一心只为了皇帝,不依附于任何势力,在一众熙攘争利的浊流中自在逆行,上敢谏帝王,下可安民心,她为他红袖添香,生儿育女,两人能够毫无隔阂地谈论大事小情,做到夫唱妇随。
那个时候她还没到说媒的年纪,但是因为自幼读书甚多,已经隐约有了自己的择偶想法。
然而赏花宴结束,皇后却将她叫进了内室,递给她一块玉佩,笑着对她道,“本宫看你是个好孩子,这块玉佩赏你了。”
她一头雾水地谢完恩,又听皇后感叹道,“本宫一直想生个女儿,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一眼见到素泠,就觉得有缘,以后有空了,可以常进宫来陪伴本宫,让本宫也能聊以慰藉。”
甄素泠听完皇后的话,蹙眉盯着手中的青绿玉佩,只觉这是一块分外麻烦的烫手山芋。
皇后说完,又闲聊了两句就挥手让她退下了。甄素泠出了宫殿门找了一个引路太监引路,小太监左拐右拐地把她引到了一条僻静宫道上,因为不熟悉宫里的路,等到发觉路越走越偏,根本不是来时的路时,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绣服头戴顶冠的太监等在尽头,看上去似乎有备而来。
白衣太监的身材圆圆,很有福相,在那里应该等了很久,一见到她,就挥了下拂尘,令小太监退下去,同时躬身上前,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奴才安常给甄小姐请安。”
甄素泠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在邺朝一般只有太监总管才能穿白色绣服。
安常不慌不忙,仍然笑着,“奴才是太子身边的随侍,甄小姐是否在仁凤宫收到了一块玉佩?”
甄素泠点点头。
安常表情不变,接着道,“还请小姐将玉佩拿出来。”
甄素泠听完,又看安常不动如山的样子,心中恍然,这是太子没瞧上自己,又不想直接与皇后娘娘伤了母子情分,所以委婉行事?
被人强行要索要信物,她也不觉羞赧尴尬,只神情自然地从袖中拿出玉佩递给安常,“请问安公公,可以让我走了吗?”
安常:“甄小姐还请稍等。”
甄素泠听他这么说,微微皱起了眉。还要干嘛?
正疑惑,就见安常将那枚青绿玉佩放进左袖,又从右袖中掏出个东西,双手捧着低头呈给甄素泠,态度恭敬,“太子说,这才是甄小姐应该得到的东西。”
安常手上捧着的,是一块通透的蟠龙玉佩,那玉佩下端坠着的明黄色丝绦已经有些褪色,泛着柔和感,一看就是因为主人一直随身佩戴的缘故。
甄素泠看着那枚有如千斤重的玉佩,迟迟没有动作。
因她没有反应,令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正当甄素泠想婉辞回绝这份厚爱时,一声轻叹自身后传来,她扭头凝神看去,却只见到竹林中快速略过的一片薄墨灰的衣角。
再回过头,玉佩已经在自己手上,安常人也不见了。
回到家才知道,赏花宴上凡是皇后有意栽培的小姐,在一众下发的繁花荷包中都暗藏了一块青绿玉佩,作为信物。
只是不知道,明明皇后之前赐下的荷包空空如也,为何最后她又被单独赏了玉佩。
那块玉佩后来被甄素泠放在妆奁的机关中积了灰,她也一次都没有再进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