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一楼,大堂
曲朝山的众人中,只有亲眼见过老大同江安郡主相处的扁头知道要如何让头儿出来主持大局,他领着莲心到了上房外面,指天对地发誓用性命保护江安郡主,同莲心一起照顾好郡主,穆瀚才从房间里出来。
拍了拍扁头的肩膀,又叮嘱莲心,再过半个时辰,即使许月薇一直没有醒,也要叫她起来用点晚膳再睡,把能安排的都交代妥当了,穆瀚才快步出去。
楼下的大厅里,翟晟大爷似的坐在板凳上,他身后的几个人也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而自己这边的人里,就数刚才穆瀚听到声音的黑娃最为激动。
脸红脖子粗恨不能立时同翟晟同归于尽的也有好几个。
穆瀚对曲朝山的众人的家庭情况很是了解,光看这情形,就知道是翟家又拿黑娃他们的家眷说事儿了。
今天来的翟晟是遥城知府翟泾的兄弟,他同时也是被穆瀚、牟亮弄成活死人的翟均的父亲。
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在独子半死不活,相当于人过中年绝了后,本就刻薄的一张脸瘦得更为尖锐,看着一步步走过来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穆瀚愈发不碍眼起来。
有的人就仿若是上天的宠儿,世人所想要的一切,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拥有。
穆瀚就是这样的人,若说他含着金汤匙出生那倒也罢了,明明两年前他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光棍小子,短短两年,他靠自己让曲朝山一群山匪奉他为王。
前几日翟泾说漏了嘴,翟晟才知道,保守估计,穆瀚这两年来单是攒下的银钱就至少有八万两。更别说在曲朝山当前呼后应,百姓推崇的山大王日子过得多潇洒,总比他在翟家看着遥城知府的嫡亲弟弟脸色过日子来得痛快。
八万两这个数额在富庶的鱼米之乡不算什么,在遥城这个每年都有上万百姓活活饿死或者冻死的贫瘠之地,穆瀚已经比在遥城经营了两代人的翟家都富有了。
穆瀚年轻,英俊,听闻最近还收了一个宝贝得不得了的爱妾,说不定明年就有孩子了。而他播种半生,就只长了一根独苗,还被人弄成了活死人。年过四十的翟晟早就心知肚明自己酒色伤了身,任凭如何作弄年轻健康的小妾,也没法弄出个继承香火的。
这种男人不能行的屈辱,叫翟晟这些年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阴森。
他嫉恨地打量坐下来的穆瀚,这小子换了一身衣服,瞧着同世家出生的子弟相比也毫不逊色。
两人对视,终是翟晟先沉不住气,“穆瀚,好久不见啊。”
“不比翟老爷清闲,大晚上还可以四处闲逛。”穆瀚丝毫没有给翟晟面子的意思,双方都已经撕破脸,穆瀚现在对着翟晟这种米虫还需要什么顾忌。
翟晟成功被穆瀚一句话点到痛处,他是翟家的嫡长子,却从小被后出生的同胞兄弟碾压,翟泾从识字一来就表现出远超他的聪慧,一点点抢走了父母的关注、先生的看重,到后来翟泾中举,顺理成章越过他成为翟家的家主。
现在翟泾是遥城的父母官,他却只是一个富家翁,勉强挂个管理翟家的内务的名头。旁人每次吹捧翟泾少年英才,翟晟就觉得是对自己的羞辱,如今面前这个还没加冠的小子都敢羞辱他年长且平庸了,叫翟晟尤为愤怒,轻易被穆瀚撩起了怒火。
“你个毛小子整日里有什么好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阵子全风流快活去了,漳州府的名医被你叫了一次又一次。怎么那地方不顶用?空有美人无福消受,不如求你翟叔帮帮忙?”
翟晟的粗鄙叫穆瀚直皱眉头,诚然他这误会传出去,比说许月薇是个病美人要更掩人耳目,不会叫人联想到失踪的江安郡主身上,但这粗鄙的辱人之词,也叫穆瀚难得动了真火。
女子的名节何其要紧,虽然知道翟晟言语放荡,他说的话没几个人会当真,然而穆瀚还是怒了。
胖胡见不得人说穆瀚的不是,比正主还激动,跳起来指着翟晟的鼻子骂,“你凭什么本事帮人,就你这三寸丁,软趴趴,怕还不如你胖胡爷爷的一根手指头顶用。
别的不比,就你们自己家里,翟泾整天忙着收拾人都生了三个儿子,和你一样赖在翟家米缸里睡觉的翟珂更是生了八个儿子。
要你胖胡爷爷说,这翟均废了也是个好事儿。你这么多年,除了他,连个女儿都没有,你看他同翟珂生得那般像,自己就没有过怀疑吗?”
黑娃阴着连拍手接道:“说不准翟均那事儿就是这位翟家大爷自个儿干的呢,忍不了绿云照顶,又没法对亲兄弟下手,只能父债子偿,灭了那顶明晃晃的绿帽了。”
翟晟嘴皮子没有曲朝山的人利落,心里最忌讳的事情被人一提再提,这客栈里还有其他旅人,心思敏感的翟晟只觉得所有人都盯着他下边的二两肉若有所思,羞恼地耳根通红。
他拍案而起,让穆瀚寒潭似的黑眸一瞪,又软了下来,身后的女子扶助他的胳膊,喊了一声“大伯”,才给了翟晟一个台阶下。
盯着翟芸那酷似翟珂的脸,翟晟面色复杂,狰狞的表情一变再变,才伪装出一丝和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