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已经等你好多年,
爱不说满到自己快淹灭,
那是无法解释矛盾的死结。
——《迷人的危险》
“今天先到这里,下班啦下班啦!”工头在工地上喊了句,四十五岁的老苏从高铁架上爬下来,一身精肉油光泛亮。
楼房正在基/建阶段,五层高的居民楼,缩在城市的城中村里,旁边是破旧的水泥路和蒙了一层灰的老石头房。
房主为了省点钱,自己跑过来顶一个人的力气,搬砖搅水泥,能干上手的都尽量帮忙。每天下班他还每人给发一支烟,房子是要住人的大事,夏天干活也不容易,无非就希望大家能互相体谅。
老苏领了一支烟过去叫林得鹿,从他手里接过铁锨,放在一边,“下班了,先回去。”
“哦。”他脱/下黑色塑料布围裙,朝前抖了抖灰,两人眯眼憋气没敢呼吸,等围裙差不多抖落干净,林得鹿把它折几下放旁边,脱掉外壳已经变色的雨鞋,问老苏,“还有烟吗?给我来根,烟瘾犯了。”
“去!”老苏挥手,“别说浑话,你才多大?抽烟不是什么好习惯,要我儿子敢跟我要烟,就算瘫在床上我也要把他腿打断。”
老苏的儿子比林得鹿小三岁,目前在读初一,听说年纪不错稳居年段前三。老苏常常一个人裁纸卷烟草,工地里像他那么老的人不多,除了做饭阿姨没人喜欢听他念叨孩子。
林得鹿不爱说话,因此成了老苏最好的倾诉对象。
“我常常跟他说,只要能读花多少钱我都供他读出去,哪怕以后扫大街我都要让他好好都读书。”
“我孩子也争气,他语文成绩可好了,老师还把他的作文当成范文发给全班看。他还说以后考上大学赚了钱就给我买香烟抽。呵呵,香烟纸烟不都一样的味道吗?”
老苏也会问林得鹿问题,问他好好的书不念怎么跑出来打工,“是因为家里没钱?”
林得鹿:“自己不想念。”
“嫌累?”
他摇头,“只是不清楚读书到底为了谁。”
老苏听到他的回答,撇了撇嘴,tian了一口卷烟的纸,把烟草包好,“要我儿子像你这样,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一行人收工浩浩荡荡,懒散的步子比地上的影子拖得还长。
在经过桥洞下面的时候,林得鹿看到两个穿着吊带短裤的女人坐在那里,他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烈廉价的香水味,比冲脸喷过来的花露水还刺鼻难闻。
女人坐没坐相,随意岔开腿,深蓝色的牛仔短裤卡住肉,脸上粉底全浮在脸上,一下午分泌的油脂比粉还厚,阳光照在脸上能反光。
林得鹿一开始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下午开工的一两点还能在桥洞遇到她们,乘凉也要挑时间。他问老苏,老苏一句,“小孩话别那么多。”就给揭过去。
最后还是一个叫顺子的年轻人跟他说的,“这些女的——”他神秘兮兮,脸上荡起轻/浮的笑容,“都是卖肉的。”
饶是林得鹿再不懂,顺子的表情还有语气已经透露很多,他哦了句没再问下去。
顺子却一下揽上他的肩膀,“怎么?想开/苞了?”
“没有。”他甩下他的胳膊,“我只是不知道她们每天下午在干什么。”
“诶——”顺子拉长音调,凑过来又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这些女人最便宜了,一百几十价钱好商量,反正趴在身上也只是为了发/泄而已。”
他往林得鹿那个方向捞一把,笑得满嘴黄牙往外蹦,“别说你不想。”
想吐是真的。
顺子就大他五岁,听说小孩已经到了能打酱油的年龄,他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不读,现在外出打工,老婆孩子留在老家,除了每个月必须的生活费,其他存款全往家里打。
他说老家有房子要盖,盖好了房后就再不出来,窝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
但现在却伸手向林得鹿借钱。
“得鹿,你借我一百呗!”
前面几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纷纷回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顺子借钱干什么?直接带得鹿去,让他请你客呗!”
桥洞底下拿印有广告风扇扇风的两个女人都停下动作,看医科选某某,被磨糊的紫粉色绸缎印在扇子最显眼的地方。
林得鹿怕他们继续说下去,掏出一百块钱塞到顺子手里,“别乱说,我不需要。”
“对对对!”顺子接过钱,力气不小地捏了把林得鹿的肩膀,开口意有所指,“人家小女朋友来找,能看上这些?”
林得鹿来脾气地挥开他的手,顺子抢在他前面开口:“诶,我先去了,你们先走。”
他一百块钱兜里揣,几步路走到两个女人面前——也没有挑选的余地,不是胖得太胀,就是瘦得太瘪。
顺子跟那个胖女人来回讨了几次价钱,最后以一百块成交。胖女人领顺子到前面用防雨布搭盖的一个简陋小棚子里去,没多长时间里面就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