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上的四位主家都算作是赌局里的人,不可以出钱保挂。
有资格保挂的,只有游离于挂头局之?外的有钱人。
也就是说,周元巳不能为战必赢做保,但寇翊可以无?限为裴郁离做保。
这?就很赖皮了。
战必赢果真顺着裴郁离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心气不顺道:“赌就好?好?赌,砸钱保自己算什么本事?”
裴郁离本也不争赌局上的这?口气,轻描淡写答道:“怎么不算本事?我可是凭本事找的财主。”
战必赢一时无?言。
“你想好?了,”裴郁离又说,“真想现在同我赌,我也不会拿出真正?的实力。大?不了看心情玩儿,反正?有人给我保挂,到时气着的还是你自己。”
战必赢的脚底出气似地在那秦家挂头的背上碾了又碾,他是被眼前这?又有本事又有倚仗的对手给拿住了。
正?如裴郁离所言,他想找对手,本身就是秉着个赌个痛快的心。
若对方不用全力,他战必赢又踢不得对方下?场。
耗来耗去,真把他自己给耗进?去,传出去叫人怎么说?
自诩“战无?不胜、逢赌必赢”的战必赢被个金光闪闪的无?底洞给赶下?场了?这?岂不成了笑话?
“你想如何?”战必赢问,“等这?场上的人都出局了,你就接受我的挑战?”
“对啊。”裴郁离拍拍手,已经转身而去,道,“你若有心保下?谁倒也无?妨,我负责踢出去就好?了。”
战必赢咬紧了后?槽牙。
他根本猜不到这?姓裴的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与秦家有过节,看不得秦家挂头赢?还是纯粹的性情古怪,就要吊着他?
战必赢看着裴郁离走远的背影,突然怔了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难不成...
姓裴的也将他当成唯一的对手,才坚持要一对一地与他赌个酣畅淋漓?
这?场间能留到最?后?的挂头不会一点实力都没有,战必赢想,反正?他尽力对秦家挂头做了退让,姓裴的非要踹,谁又能拦得住?
赌场上踢人容易保人难,周元巳真责怪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这?边,裴郁离从赌场中出来后?,便一人往食舱去。
元宵夜宴之?后?,船中众人的吃食便不由侍女们派发,而是另外辟了一间食舱,各类吃食应有尽有。
少爷们的用餐有赌妓小厮伺候,天?鲲帮众不搞这?套排面,都是自己来拿。
食舱距离仓库不远,裴郁离路过通往下?层的阶梯口时,自然地屏息去听,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很是杂乱的动?静。
下?层有几间关押出局挂头的房间,看管的小厮大?约有五个左右。
裴郁离观察了许久,看他们上上下?下?惯了,心里自然有所估计。
近日来场上挂头所剩无?几,仓库里的挂头越来越多。
挂头们多是疯癫无?状又或是断手断脚的,既没传出鬼喊鬼叫的声音,原因无?非有三:
第一,嘴巴被塞住了;第二,服用了给鸡狗用的哑药;第三...
裴郁离嘴角抽了抽,顿觉空气里似乎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第三,很可能是舌头直接被割掉了。
贵客们对待失败的废物都比畜生还不如,什么样的惩罚都能往他们身上使。
裴郁离在李府呆了许多年,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刻虽然表情并未有什么大?的变化,可双手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记忆就像是阻挡不住的狂风,呼啸着往他的脑子里钻。
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许多张混着鲜血的脸,断手断脚铺在他的身旁。他害怕极了,拼命往外面爬,他扑到门边拍打着铁门,雷鸣般的声音在空气里撞来撞去。
突然,贴着脸掉下?来什么东西,是软的,黏糊糊的很恶心。
就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他看清了那东西,是个混着血的半截舌头,人的舌头。
裴郁离惊得手脚并用地往后?退,退到角落里缩成一小团,失声痛哭起来。
有人在门外问他:“知错了吗?”
裴郁离使劲摇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难道就因为他摇骰子害少爷们输了吗?可是摇骰子凭的是运气,他运气不好?也是错吗?
“知错了吗?!”那人只有声音,看不见脸,裴郁离只觉得门口站着的是鬼。
他只能哭喊道:“我错了!我知错了!”
可门外人并未放他出去,他又在污脏的小房间里跟那群或死?或活的残废们共处了两天?,这?两天?几乎等同于扒了他一层皮,又把他泡在了血水里。
第三天?夜里被人拎小鸡仔似地拎回外院后?,他就昏死?了过去。
他一个人在外院的石板上躺了一夜,梦里全是血淋淋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