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街道上传来奔驰而过的跑车声,宴笑坐着书吧吧台后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对书吧外头的声响是置若罔闻。
这家人生书吧开设在横店附近,经常大半夜外头还很热闹,飙车声,吵闹声,醉酒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日子久了,宴笑也就习惯了。
他本就是一个心很大的人,换别人的话说,就是天塌下来,这位爷还能淡定地掏出手机,拍个照留待观察。
横店这地方是个名利场,巨星群演都在这里过日子讨生活,但同样是过日子,人和人是有区别的。像这种贫富差距极大的地方,大家伙压力都不小,所以开饭店,大排档,烧烤店比较挣钱,像宴笑这种买下一个铺面就为了开书吧的,在众人看来,实属脑门有坑。
现在,正经人谁去书吧啊?
这地方地价从2000年开始就飞涨,到如今一平米都价值好几万,人生书吧占地几百平,少说值几百万,买下这么大的地方就开个书吧,这操作实在叫人看不懂。
不过,人生书吧开了两年,生意倒还算是可以,平日里做做简餐,卖卖饮料,咖啡,也就挣点儿小钱。生意虽然不红火,可来往这里的人不知怎地却都非富即贵,叫人错愕不已。用书吧的员工小谢先生的话来说,那些顾客八成是冲着老板宴笑的脸来的。
宴笑岁数不大,二十三四岁,留着长发,眉眼精致锋利,好在平日里爱笑,笑起来就冲淡了锐气,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好脾气的,就算是嘴巴最刁钻的大爷大妈瞧见他,也都把他当成自家子侄一样,上公交车都能让大爷大妈给他让座,出门一趟少说能拿到三四个相亲电话。
这人要说别的缺点也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懒,懒得走动,书吧二楼就是他的家,一百多平的卧室,下了班上楼就是回家;懒得做饭,平日里客人都是小谢先生负责;不过,这人也有个爱好,那就是喜欢听故事,他听得故事是别人人生的故事,壮志未酬、郎心易变、生不逢时……
这些人的故事他听得入迷。
而今天晚上,宴笑感觉自己或许会有不少收获,他想到这里,抬眼看向面前大厅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男人身穿一身暗色长身小袖袍,袖边滚银丝,脚下是一双官靴,整个人神采风流,气质桀骜不驯。这个男人来了有半个时辰,进来后一言不发,走到角落挑了本《太极》,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书来。
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寻常,可却带着一股风流不羁的味道,这是一个能征服女人也能征服男人的人。
男人的打扮,在其他地方或许会很诡异,但是在横店,却再寻常不过,他或许可能是个刚刚演戏结束想找个地方休息的演员,也有可能是个正在揣摩角色的导演,编剧?
宴笑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正当他要翻过书页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叮当作响的风铃声,他懒懒地说道:“欢迎光临……”
这是小谢先生逼迫的,用小谢先生的话来说,客人来了,若是一言不发,岂不是叫客人尴尬。为了让小谢先生少唠叨几句,宴笑就只能被迫积极营业。
他说完话,抬起头,在瞧见来人时,桃花眼露出了兴味的神色。
走入人生书吧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警惕戒备地看着宴笑,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看上去就像是武侠剧里的乞丐。
林平之是在不知不觉走到这家店里来的,他本来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日子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怎么让娘亲少唠叨,怎么让爹爹多夸他。
但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夜之间,福威镖局惨遭灭门,他的爹和娘亲先是被青城派所擒拿,而这一切就因为一本辟邪剑谱入了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眼睛。
林平之逃脱一劫,一路掩饰行踪,生怕被青城派的人发现踪迹,又要寻找爹娘,当真是过得比狗还不如,短短一个月时间下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变成了一个乞儿了。
今日他是急着赶路,不小心错过了进城的时间,等城门关闭,林平之只好在城外寻找能休息一宿的地方,没想到,寻着光线,他却走到了这里来。
他怔怔地站着书吧门口,看着装饰成现代风格的书吧,明亮的灯光,铺着红木的地板,舒适柔软的沙发,还有U形吧台上摆放的各种他看都没看过的东西,吧台后坐着的男人也是他从未见过的俊美。
林平之第一时间是以为自己撞了邪,福建地带多有鬼神传说,他幼时就听过他娘亲说过不少可怕的传说,这其中,多有荒郊野外见鬼之事。
他心里暗叫倒霉,想转身离开,又怕吹灭肩膀上的火,被鬼上了身,思来想去,狠下心咬破舌尖,快走几步冲到吧台前,就想冲宴笑喷出一口舌尖血。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在这时却开了口,“他是人,不是鬼。”
林平之的动作顿时一滞,怔愣地回头一看,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奇怪的店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再一看,这人的身下是有影子的,林平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张口想说话,但他忘了自己才刚咬破舌尖,这一张口,血就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