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异一脸正经的点头:“就是老醋才够味儿呢。”
何易晞白他一眼,又接着讲故事:“后面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自然是答应了李长璧,又回边关守了十年,那年突厥来犯,我追入腹地,援兵也没有赶到,力竭战死。”
“你……死了?”顾异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何易晞应当是像古代小说里写的那样儿,偶然中碰见了什么神仙,赐给他什么灵丹妙药与天书神卷,忽然就坐地升天了,哪想到居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英年早逝。
何易晞点头:“对,我本是死了。后来边关百姓念我,为我筑了庙宇塑了泥身,日夜供奉,我就如此成了仙。”
“啊……”顾异没说下去,但脸上写满了“这也可以”的惊叹,何易晞假装没瞧见,径自说了下去:“我成仙之后,天帝让我管理天下龙脉,叫他们安生呆着不要乱动,我受边关百姓供奉,自然还要保他们周全,这后来的数十年,边关局势安稳,朝内也已经被李长璧整治干净,本应该是个太平之世,哪知李长璧大约是觉得这个皇位坐的太安稳了,又或者是好大喜功的毛病犯了,想要与突厥开战,朝中百官莫不阻拦于他,他只得作罢。哪知他根本没放弃这个念头,私下里召集了许多死士,伪装成突厥人的模样儿,将关内一个叫做管家庄的村子屠了个干净,村里百余活口一个未留,而后以此为借口与突厥开了战。”
顾异听得发怔,但很快又综合了他所见到的李长璧什么鬼样儿,忽而又觉得挺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这事儿做的绝户,哪有当皇帝的自己屠杀自己的子民的,忙又问:“后来呢?”
“我当时……正在西南看顾一条胡闹的龙脉,只听见耳边止不住的哭喊和凄凉的惨叫,他们在喊我的名字,求我显灵,可我脱不开身……”何易晞声音沉了下去,应当是说到了最让他悲痛的部分,直至千年之后,他仍旧无法释怀,仿佛那凄厉的呼唤犹言在耳,“等我赶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人都已经被烧的分辨不出是谁的尸首了。我看着李长璧长大,只当他性子不怎么好,却没想到他为了开疆扩土竟然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我当晚就入了帝京,他大约知道我会来找他一样,在宫里安排了许多修行之士,我一去他们便感觉到了,但他们却又拦不住我,我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冷静可言,于是将拦我的五十六个修士全部斩杀,然后又亲手杀了李长璧。”
“你……”顾异步子停顿了下来,他呆愣愣的看着何易晞,似乎想从他身上那些个俊逸出尘的气质里找出一丝的修罗味道,但又什么也没瞧出来,何易晞也停下步子来等他,将伞向他偏了偏,顾异只好再次迈动步子跟了上来,犹犹豫豫问,“然后你就被关起来了?”
“对。天行有常,这一朝本应存在百年,但李长璧被我杀了,有损天道,自然是要受罚的,这件事儿闹上了天,天帝算不透这笔糊涂账,于是把我们两个各打五十大板,都关起来了。”何易晞嘲讽式的笑笑,“这个天帝,是个老糊涂,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和稀泥。”
他们俩人儿走的缓慢,好不容易才走进了局里的停车场,顾异按开了车锁,又问了一句:“那你……”
何易晞自然的走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你要是想问我后悔不后悔,我是后悔的。”
顾异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猝不及防的“啊”了一声儿,看见何易晞坐进车里接着说:“我后悔当初护着李长璧,处心积虑让他坐了皇位,如果不是因为我,管家庄的那些人也就不会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过去,我也没能解决掉李长璧,这么多年了,他仍然可以出来作恶,不论是张望舒、曾莉还是孟恨生或是陈渊,他们的死都是因我而起的,你懂吗,顾异?”
顾异蓦的愣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关车门,就发癔症似的瞪着何易晞瞧,何易晞同他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怎么,不打算回家了吗?”
他话音未落,手猛然被顾异捉住了,顾异另一只手用力拉了车门,侧身一翻,身姿敏捷的挤进了副驾座,跪坐在何易晞腿上,静静地盯着他。顾异心中五味陈杂,各色情绪犹如波涛,是被台风刮起巨浪,拍在他的神识上,叫他胸腔鼓胀,脑中还有欢愉,一时间连陈渊的死带给他的苦闷都冲淡了。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比的过世间奇景,气象万千,是温柔的无法言喻。
顾异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亲了一口:“何易晞,你在安慰我。”
“我只是同你说些当年的过往,你要是当他是的话,那就是吧。”
顾异两只手撑在椅背上,一双眼睛里波光流转,像是浸润了层水汽儿,又像是欣喜的明亮,比何易晞见过的龙眼好看多了,顾异好像是感叹似的轻声说了句:“何易晞,你是神仙吗?”
何易晞笑着答他:“是啊。”
“操!”
顾异莫名的骂了一句,紧紧地搂住了何易晞,贴在他耳边儿,呼吸急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那神仙爷爷,求您显显灵,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