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叶和青羽离去不久,沈熙明就从混沌的梦里醒了过来。他久病至今,难得有一日像今天这么清醒。
明亮的日光被紧闭的窗户拦在房外,他披衣起身打开窗户,和暖的金色阳光照在他身上,一阵微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脸,让他模糊想起了昨夜那双轻抚过他脸颊的手。
病得太久,他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景色便觉得精神不济,脑袋隐隐作痛。他趿拉着鞋子倚在床上出神,全然不觉碧幽已经进到了房中。
“想什么呢?”碧幽手上托着药碗,轻声唤回他飘远的神思。
沈熙明回过神,向她淡淡一笑,“没什么。”
“对了,多谢你。”他指指挂在他腰间寒气氤氲的寒玉,“要不是你采回寒玉,我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寒玉虽然能镇魂定魄,但说到底只是外力。你魔元中的伤,还是得靠你自己撑过去。”碧幽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手中拿着书,便端起药碗想要喂他喝药。
沈熙明连忙放下书,双手将碗捧过,“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哦……”碧幽眼中闪过一瞬失望,随即松开了手。沈熙明将药一饮而尽,这药味道颇是苦辛,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苦么?”她关切地问。
沈熙明微笑着摇头,连说不妨。她尴尬地坐在床边,一时无话可说。
气氛诡异地沉默,她忍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诸夭之野遍布幻境,到时还得你帮忙破幻。你不要急着上路,还是将身体养好为是。”
沈熙明点头,温润地答应了两句。房内复又变得安静,碧幽看着沈熙明一派从容的神态,忽然就感到很灰心。
她明确地感知到沈熙明将自己隔在了心门外,但她没有办法指责他,因为他对待她的态度温文有礼到无可指摘。
她所有的情绪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有去无回。
“你……”碧幽犹疑着,想要问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话却始终无法说出口。她知道她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怎么了?”沈熙明温柔地问她。
碧幽摇了摇头,将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想让两人太难堪。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她狼狈说着,从沈熙明房中落荒而逃。
跨出房门的一瞬间,她竟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她回头看向房里,恰好看到沈熙明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白色的蜜饯盒。
她的心揪着狠狠一痛——她在浑夕山见过这个蜜饯盒。
扬灵失去一魄,身体比常人还要虚弱,每天都要喝药。有次她找沈熙明谈事情,恰好碰到沈熙明在哄着她喝药。
她本来不屑于做偷听之事,可是那天她破天荒地听到沈熙明愉悦到有几分轻佻的笑声,便鬼使神差地将魔灵停留在了白玉簪中。
“熙明,我真的不想再喝了。就倒掉这一次,好不好?”
她虽然看不见扬灵的模样,但从她怯生生的口吻,大概也能想见她讨饶的样子。
沈熙明低沉地笑了一声,“那可不行,桓飞辛辛苦苦给你熬的。这药虽然苦,但确实是调理的好方子。”
“乖,喝了。”
“不要,太苦了,我真的不想喝。”
“喝完就吃块蜜饯压压苦。”沈熙明坚持。
“不要!”
碧幽听到扬灵这任性的语气,不由替她捏了把汗。她说欠考虑的话时,沈熙明往往会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不妥之处。他的用词不很严厉,语气也颇温和,但说的话往往一针见血。时间久了,碧幽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她以为沈熙明会教训一下扬灵,却不想他只是无奈地确认,“真的不要喝?”
扬灵沉默一瞬,可怜巴巴地问:“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沈熙明总算放冷了语气。
房里没了声响,碧幽以为扬灵已经离去,正准备着化形而出,不想突然听到了一阵衣物的摩擦声。
“唔……”她好像听到了扬灵闷闷的声音。
沈熙明低笑着问,“还苦吗?”
“烦人!”扬灵小声地抱怨。
两人絮絮低语,碧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准备再听。她正预备着灭掉那点魔灵回到魔界,一下听到了扬灵小小惊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