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弦领着三人走在前面,脚步轻盈灵巧,穿着的一身灰黑纱衣,随着他的步伐飘逸扬起。近距离与他接触,沈熙明才注意到北弦身形格外清瘦疏朗,风度恰如雪夜寒梅。
北弦将三人引至茶室,室内干净整洁,摆设朴雅低调,弥漫着清爽好闻的淡淡茶香。茶室窗户低矮,将竹帘卷起便可欣赏外间的景色。室外种着的花木搭配不俗,收拾得井井有条,一望便知主人用心打理过。
几人刚坐下,先前与北弦一起的白衣少年就托着茶盘进来了。少年依次上茶,举止行动颇为老成圆熟。上完茶,少年半低着头退出茶室,自觉守候在门外等候吩咐。
北弦捧起茶盅,微笑着与三人介绍,“他叫易水,是我的徒弟,平常也照顾我的起居。”
“他是一只御火?”青羽好奇地问。易水进来的时候,青羽便注意到了他眉间的赤红纹印。易水应当是化为人形不多久,还不能自如地收敛自己的妖气。
北弦讶然地看向他,似是没想到他能认出易水的本体,“不错,他正是一只御火。”
青羽不由笑了,“御火得其名,正是因为这种鸟善于操纵火焰。你给他起名易水,可真有意思。”
“武安有振瓦,易水无寒歌。”沈熙明拦下青羽的话头,他啜口清茶,温文尔雅望向北弦,“先生爱徒之名是出于此句吧?”
北弦笑着点头。
沈熙明放下手里的茶盅,拱手一礼,“伴友寡闻,让先生见笑了。”
“哪里的话。我不过曲用诗意,附庸风雅罢了。沈公子能想起这句诗,博学广识由此可见一般。”
绯叶趁着沈熙明与北弦攀谈,含笑揶揄地看向青羽,抬起指头在脸上划了两下,笑他跟了沈熙明那么多年,却依旧不通诗词。
青羽翻个大白眼,将茶盅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两人小动作做的不亦乐乎,沈熙明已与北弦谈到了寻找凤凰一事。
“在下听闻先生曾跟鸾鸟一族学习舞蹈,不知先生能否告知鸾鸟一族现在居于何地?”
北弦没有马上接话,他垂眸想了一会儿,方道:“实不相瞒,我离开师父已经有一百多年。妖界羽族亦有迁徙的习惯,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知道鸾鸟有没有迁走。”
“而且那地方……”他的笑容意味深长,“你们估计也难去。”
沈熙明听得此言,却并不急躁,“请先生详说。”
“一百五十年前,鸾族居于符禺山,符禺山高耸入云,且与大陆隔着茫茫封渊。”
“封渊风高浪急,而且蕴含有应龙留下的神力,可吞噬万种力量。沈公子纵然继承有歌神血脉,恐怕也难逾越封渊。”
北弦望向青羽,“这位公子虽然可以振翅飞过封渊。但鸾鸟一族守卫森严,且在符禺山设有结界。但恕在下直言,以他的修为应该见不到鸾鸟。”
“不过……”北弦偏头一笑,话风突转,“我倒是愿意带你去一次。”
“北弦先生为何突然改了主意?”沈熙明注意到了北弦眼神一瞬间的变化。
“一、幽昌是凤凰后裔,我对凤凰也心存向往。若有机缘一睹凤凰真容,我当然不愿错过。”
“二、我在乘方域呆得太久,正寻思着另谋他处安身。在下虽与沈兄未曾深交,但方才寥寥数语我已知你不是无趣之人。能与你们三人同行,必然十分快意。”
“三、我相信冰魄一事是真,也相信沈兄是个君子。我将鸾鸟居所告知你们,却不能就此置身事外。”
北弦毫不掩饰对沈熙明等人的顾忌,妖界生灵的性命重要,鸾鸟一族对他有大恩,对他也同样重要。一路同行,既可以说是解闷,也可以说是监督。
沈熙明了然一笑,并不以北弦的话为忤。北弦将话说的坦荡,他倒觉得轻松。昨天见到北弦的舞,他便知道北弦必然是一心思纯粹,风骨卓然的君子。
两人心下皆是透亮,话说到此便已足够。
“还有一个原因嘛,便是在下想借《十部乐》一览。”北弦右手手指轻扣着桌面,脸上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十部乐》是一本舞谱,由修罗舞者婆罗多所著。婆罗多一生沉迷舞道,舞姿曼妙生辉,见者无不惊叹。婆罗多魔元消散前,将一生所悟编纂成《十部乐》一书,交给了修罗王室。
北弦的语气明朗清澈,“若在下能得《十部乐》一览,那真是幸甚至哉。”
“前三个是理由,最后一个是条件,是么?”沈熙明含笑相问。
“不。”北弦笑着摇头,眼中光彩熠熠,“不过是我的私心罢了。”
其实北弦的私心不止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