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殿试放榜,宋师还远在城外。
他?不紧不慢地在厢房里待了半晌,穿了身寻常公子的衣裳出来,带着景休和杨川在城门在汇合。
杨川躲在城墙脚下,鬼鬼祟祟地像是做贼般往城里看,守城门的士兵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瞥他了。
宋师看不过去,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扬眉问:“你做什?么呢?”
杨川是习武之人,自然早就察觉到他来了,闻言回过头,打量他道:“宋哥,你这一身,倒是人模人样啊。”
宋师嘴角一抽:“你要是不会夸人就别乱夸。”
杨川挠了挠头,他?今日也没穿演武场常穿的衣裳,两人看上去都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士兵多看了他?们几眼,大概还是因为杨川方才鬼鬼祟祟的张望。
宋师没用王府的通行令,而是普通的令牌。
今日进城的人不多,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多都往东边的永安街上去了,这个时辰正是传胪唱名、贴名放榜的时候,待前三甲出来,状元游街,那才是今日最热闹的时候。
杨川左顾右盼一番,向?宋师示意了永安街对面的那条道:“宋哥,一会儿咱们可以去那里,阁楼位置刚好可以瞧见这条街,你看怎么样?”
宋师摇了摇手里拿来装逼的扇子:“你刚才就是在看这个?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杨川叹气,却是答非所问:“昨天回去跟我爹吵了一架,他?没骂过我,然后就拿着竹竿打我,我总不能对爹还手了是吧?”
宋师挑眉:“……你怎么又跟你爹吵起来了?”
杨川一个月回家例行两次,这几次回去次次都吵得人尽皆知,他?爹一直恨他是个木头桩子,不肯学文入朝为官,他?觉得他?爹太迂腐,如今山河飘渺,朝堂最?缺的不是文官,而是武将。
父子俩就这个话题能从屋里吵到屋外,从年头吵到年尾,这么长时间了谁也不服谁,但宋师一直觉得,他?爹要是真想逼他入朝为官,就该直接让他去参加科举,而不是如他?的愿把他?丢进护城营。
虽然护城营破,但好歹也是个武将呆的地方,他?爹明显是有心要锻炼他。
然而这回他?猜错了,杨川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因为我那天晚上去逛窑子了,我爹气得差点打断我的腿,刚刚蹲在那儿是怕我爹守着城门逮我呢。”
宋师:“……”
逛窑子,就是逛青楼。
他?咳了一声,退后两步,震惊道:“你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癖好了?!”
杨川脸色爆红,连忙摆手:“胡说八道!宋哥你不是要找个好位置看游街吗?!我那是给你勘测地点去了!”
“……”
宋师默了。
他?看了眼对街那间看上去就花红柳绿??分浮夸繁华的阁楼,然后再看了眼杨川:“……你不要告诉我,那地方就是青楼。”
杨川点头。
宋师:“……”
半个时辰后,街道上的人几乎都涌了出来,从街头到街尾,姑娘们挽着花篮争相探头去看游街过来的三鼎甲,百姓在街道上涌如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拥簇着街头的队伍走过来,议论纷纷不断。
“今年殿试的金榜贴出来了,前三名是谁啊?”
“状元郎年过花甲,榜眼是位娶了妻的书生,只有探花郎,是靖康王府的二公子!”
“听闻他博学广见,才名远扬,不知长相如何?”
“能被钦点为探花,你们还不知道他?长相如何?”
“快快快,探花郎来了——”
人潮川流不息,宋师将街道上的议论声顺着风声尽数收入耳中,阁楼里有姑娘穿着暴露的薄纱上来敬酒,杨川不沾酒,被一众莺莺燕燕逼得头都要大了,苦着脸求道:“宋哥,宋哥!帮帮我吧!我要是一身酒味儿回去,我家老头子会拿鞭子抽死我的!”
宋师余光瞥见这一幕,转过来挑眉道:“怎么光给你灌酒,不见得有人给我灌?”
他?这话本来是嘲笑杨川是不是天生招蜂引蝶,谁知领头的姑娘兰香是个人精,一听这话便连忙起身,笑容娇媚,敬酒的动作媚骨天成,弯下腰时胸前一抹春色撩人,吐气如兰:“公子豪恕罪,兰香失礼了。既如此,兰香自罚一杯。”
宋师往后仰了仰,望着她抬起酒盏的动作,看她一饮而尽,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是:
这气质真假,还没小书冷着脸的感觉自然天成。
一群姑娘本来是看宋师一开始冷着个脸不理人,而宋师冷起脸来也是挺能唬人的,看着就冰得掉渣子,满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如今他?自己都这样说了,姑娘们便默认了他?是不高兴被冷落,顷刻间也围了过来。
红袖飘香里,杨川松了口气,宋师看着不断涌到面前的酒盏:“……”
青筋暴跳。
杨川一解脱便立马跳到一边去了,目光投向?街头被人群拥簇的队伍,瞥见高头大马,年过花甲的状元和榜眼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之情。
对比起其他两人,队伍最?后一名的宋书年纪最小,却是最冷静的一个,他?此前连中两元,年仅??七便中了探花,此后入朝为官,本不愁无前路可走。
可惜的是,当今朝堂,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