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内,宫人们静静地穿梭忙碌着,刺目的阳光照耀在飞檐反宇上,闪烁着金光。
“贵妃呢?”李怀懿下了步辇,询问道。
宫人屈膝行礼,“贵妃在正殿。”
李怀懿不急不缓地朝正殿走去,随着正殿越来越近,他的心底也愈发雀跃。
“鸾鸾。”低沉醇厚的声音从殿门响起,不一会儿,姜鸾听见身前传来从容的脚步声。
姜鸾没有抬头,她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浏览着一封越国寄来的信笺。
“鸾鸾,你在看什?么呢?”李怀懿在她身旁坐下。
姜鸾读着信,唇角露出微笑,“是臣妾的八弟寄来的信,他问候了臣妾的安康,得知大秦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他很高兴。”
她坐起身,把?信笺递过去,“你看,他还问臣妾和陛下相处得好不好。”
虽然李怀懿已经看过这封信了,但他仍然微笑着,耐心十足地陪她一起读信。
烈日杲杲,李怀懿身着玄色龙袍,手上戴着一枚翠镶金里扳指,清正雅致,面如冠玉,矜贵自持,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有松下之风。
李怀懿装模做样读完了信,把?信放回桌案上,修长手指携住姜鸾的手。
“鸾鸾,朕打算在年前封你为后。”
姜鸾双眸澄澈美丽,含笑凝睇着他,“朝堂上的事情都解决了?”
李怀懿:“差不多了吧。”
朝中众人,已有不少站在他这边,虽然祝青山带着一些老顽固,极力反对此事,但待到他圣旨一下,他们还能怎么着?
难不成让他在大秦子民面前丢脸?
他毕竟一统天下,在朝野上下,拥有不俗的威信,若是丢下如此大脸,恐怕国本将被动摇。
姜鸾含笑,“那便将淑妃等人也遣散了吧。臣妾今日去怡春宫问过了,淑妃说她希望青灯古佛度过一生?。臣妾寻思着,她应是遭受家中变故,故而意志消沉,不如先将她安置在瑶光寺中,若她日后有了别的主意,再给她托个身份,在民间为她寻觅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李怀懿缓慢揉捏着姜鸾的手,“就依你说的办吧,宫中那些美人,也按你说的这样处置好了。”
——对了,还有储秀宫的那两位,连位份都还没有。
李怀懿陡然想起这茬,轻咳一声,在心里想,还是先别提了,王保自会处理得妥妥贴贴。
姜鸾点头,仰脸看着他。她的乌发随着动作落在肩头,娴静优雅,幽韵撩人。
李怀懿心里扑通一跳,盯着姜鸾美丽的脸颊,心中不由自主,再次浮现出往日那般身不由己的感觉。他俯下身子,攫住她的唇。
一个缠绵的吻,正如他对她缠绵的爱意。
……
数月之后。
“姜鸾竟然要当皇后了?”坐在蒲团上的高太后猛然站起身,脸色煞白如纸。
她鬓发凌乱,衣衫破败,被囚禁在这间小小佛堂,已经长达八个月之久,而往后余生?,她也将在这间佛堂度过。
每日里,她都能听见往来而过的宫人,嬉笑着议论住在承乾宫的那位贵妃娘娘,是如何?享尽了陛下的恩宠。高太后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一切,但今日,当送菜的宫女说出姜鸾要当皇后的消息时,她仍然忍不住失态。
送菜的宫女站在窗牖边,冷冰冰地道:“太后娘娘,奴婢劝您一句,莫要直呼贵妃娘娘的名号。她的身份,可比你尊贵多了。”
“你在胡说什?么!”高太后把盛着饭菜的托盘往外一扬,试图砸到宫女身上,“哀家才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个姜鸾,不过是个异族的越女,她凭什么当皇后!”
宫女往旁边一躲,轻巧地躲开托盘。她笑道,“太后娘娘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每日就在这里吃一些发馊的饭菜吗?哎哟,”她往地上瞥一眼,托盘中的饭菜砸了一地,“今日可是连发馊的饭菜都没有了呢。”
高太后面色狰狞,几欲癫狂,她隔着窗牖上的横栏,试图伸出手去,抓烂宫女的嘴。
宫女后退半步,避开高太后的手。她摇了摇头,可惜地道:“失势的凤凰不如鸡呀,更何况,太后娘娘,您可不是凤凰,充其量,只是一只被推上高位、自以为是的山鸡罢了。”
高太后勃然大怒,随手拿起手边的破壶,朝宫女的背影砸过去。这是一个破瓷壶,高太后被囚禁于此后,有时会用它来装水喝。随着清脆的碎瓷声,高太后唯一的破壶摔到宫女身后的地面上,碎成无?数碎片,水光洇了一地。
宫女回头瞅一眼,冷笑一声,身姿窈窕地走了。
高太后的手指紧握成拳。这个越女,注定是她的克星!她曾经依仗高家,伤害了多少无?辜的妃嫔,却唯独在这个越女身上栽了跟头!如今,她每日只能通过这个小小的窗牖,吃一些残羹冷炙,那个越女却在帝王身边享受锦衣玉食!
怒气?在高太后的胸膛勃发着,愈演愈烈。日头落下,明月升起,如同困兽一般在小佛堂谩骂了一个下午的高太后,终于感到口渴。
她的目光投至窗牖边的桌案,不见破壶的踪影。
高太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失去了最后一个装水的破壶。
正如她放任李怀懿施舍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从指尖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