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皇宫十分寂静,阿春提着灯笼,行走在宫道上。夏日的余温从青石地板渗透到脚底,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十分难受。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承乾宫大门紧闭,外头站立着许多手持长矛的侍卫。阿春上前,行了个福礼,说道:“请官爷们让我进去,我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宫女。”
侍卫瞅了她一眼,“承乾宫现在许进不许出,你真的要?进去吗?陛下吩咐,若有出去传令的宫人回来,可于乾清宫中暂歇,不必入承乾宫。”
阿春犹豫一会儿,点点头。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藏着几块金子,如果不回去看着,恐怕等?瘟疫过去,这些?金子早就被人翻出来拿走了。
这些?都是她千辛万苦弄来的,是她下半生的依靠,她不能失去这些?金子。
“我要?回去伺候贵妃娘娘。”阿春说道。
侍卫没有多?说,他敲响宫门,不一会儿,宫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宫女在门后露出半张面孔。
侍卫:“有人要回宫伺候贵妃娘娘。”他看了一眼阿春,“你叫什么?名字?”
“阿春。”
侍卫点头,对宫女道:“她叫阿春,你核实一下,有没有这个人。”
宫女掩上宫门,不一会儿,宫门又重新打开一条缝隙。宫女道:“有的,三等?宫女阿春,专司小厨房的生火烧柴事宜。”
侍卫便让开身子,放阿春进去,“记着啊,许进不许出,待会儿不许闹。”
自封闭承乾宫的宫门以来,有许多太监宫女在门后哀嚎,他们这些?侍卫早已听腻了。
“我明白。”阿春道。她攥着袖中的香囊,入了承乾宫。承乾宫中灯火通明,宫人们穿梭忙碌着,许多人的脸上都挂有哀戚之色,还有人眼圈红通通的,应是才哭过不久。
她低着头,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所居的偏间。为方便伺候,她们这些?宫女都是跟随主子而居,一个偏间里歇着十多?名宫女,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都熟悉得?很?。
偏间里没什么?人,只有秋香躺在临窗的床榻上,神色恹恹,头上敷着一块冰帕,面容十分憔悴。
阿春入内,在自己的床榻边坐下。
“阿春,你去了哪里?”秋香忽然问道,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阿春心中一跳,解释道:“昨日内务府的人来过承乾宫,贵妃娘娘便下令,将内务府也给封了。我过去传话。”
“内务府那边,为什么?要?你一个烧火宫女去传话?”秋香狐疑地打量着她。
阿春抿唇,“当时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我怕瘟疫扩散开来,只好先揽下这个活儿。”
秋香冷笑一声,“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回来这么?晚。”
“路上天黑,我摔了一跤,耽搁了。”
“你摔在哪儿了,让我看看。”
阿春心跳如擂鼓,她故意站起来,怒声道:“你是在怀疑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审问我!”
秋香撑着身体,靠坐在床头,盯着阿春,直盯得她心头发慌。
“阿春,我不知你得?了什么?际遇,现在敢跟我呛声了。我不问别的,就想知道,为什么?贵妃娘娘用了糕点,就发起高热。你解释给我听。”
阿春神色陡变,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
夜风从半开的窗牖吹拂而入,姜鸾睁开双眸,第一眼看见的是高高挂在金钩上的帷帐,随后,她看见了李怀懿。
他就坐在她的床边,疲倦地靠在床头小憩。摇曳烛火映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身形高大颀长,纤长浓密的眼睫拢着,在清隽俊逸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阴影。
——他怎么进来了?
姜鸾注视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舒泰了很?多?,高热应是褪了。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坐起身,打?算让宫人送一些?水进来。
她有些?渴了。
李怀懿被她的动作惊醒,从睡梦中醒来,迷茫了一会儿,把脸转过来,视线停在姜鸾身上,神智渐渐回笼。
“高热退了?”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宽大温暖的手掌,带有薄薄的细茧,一触上去,便如烈火灼烧般的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