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温雅低沉,姜鸾裹着薄毯,缩在软榻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许是方才用完了力气,这会?儿?,她的声音跟小猫似的,软绵绵的。
李怀懿的手指骨节分明,有力地托着瓷碗。他?用调羹搅拌了一会?儿?,舀起一勺,轻轻吹至温度正好。
“姜鸾,在你来大秦和亲之?前,越国先?王应该有叫你诞下朕的皇子吧。”李怀懿笑了一下,把吹好的汤药,用调羹递至她唇边,意思?不言而喻。
姜鸾坐直身子,推开他?递来的调羹,目光如似火烧,“陛下的意思?是,臣妾之?后每次都要喝避子汤?”
“也?可以喝绝子汤。”李怀懿的声音懒洋洋的,手被姜鸾推开,也?不以为意。他?把调羹放回?瓷碗里,置于一旁的桌案上。
瓷碗轻轻碰撞在桌案上,发出细碎声响。
姜鸾的心里跟着抖了一下。
饮下绝子汤后,女子终身无孕。为图方便,青楼女子或扬州瘦马,就常常饮这种汤药。
姜鸾眨了眨眼,心中蓦然闪过种种情景。李怀懿为她吸蛇毒,李怀懿把她抱在膝头,她摇一摇李怀懿的袖子,李怀懿就愿意听她撒娇。
情至浓时,他?也?曾覆在她的耳边,反复地轻唤她的名字。
“姜鸾,姜鸾,姜鸾……”
旧日的一声一声呢喃,似是撞在她的心底。
眼眶忽然有些热,视线模糊起来。姜鸾手指微颤,把桌案上的瓷碗端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她松开手,瓷碗“哗啦啦”坠落在地,碎成无数瓷片。
李怀懿坐在她的身旁,第?一个反应,是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确认里头没有剩余的汤药,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她。
她的眼眶有些红,里头像藏了朦胧的雾气,眨一眨眼睛,泪珠就要滚下来似的。
李怀懿皱了皱眉,声音温和低沉:“贵妃,你该当?明白,朕绝不可能同意让你诞下带有越国血脉的子嗣。绝子汤伤身体,若你实在想喝,朕这就让王保去端——”
王保已经像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他?一被李怀懿点名,立刻打了个激灵,犹犹豫豫地看向姜鸾。
——贵妃那意思?,是想喝绝子汤吗?
——好像不是吧。
王保完全不敢说话。
姜鸾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她张了张嘴,想开口,声音却哽咽起来。
盈满眼眶的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滚落,砸到?地上,四溅成晶莹的尘埃。
姜鸾抹着眼泪,从软榻上站起来,想从李怀懿的身边离开。李怀懿见她落泪,心中不知为何,像被一只手攥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他?下意识地去拉她的手,随后揽住她的纤腰。
姜鸾猝不及防,跌坐在他?怀里,一边被他?抱着,一边被他?的右手,轻柔地抚摸乌发。
“朕日后诞下的第?一个皇子,将会?被封为太子。”李怀懿的气息呼在姜鸾耳边,“到?时候,朕把这个孩子送到?你的身边,他?在你膝下长大,自?然会?好好孝敬你。”
“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姜鸾的热泪滚出来,仰头看他?,“陛下准备让谁来诞育皇子呢?储秀宫的那两?个秀女吗?”
李怀懿顿了一下,把抚摸着她头发的右手收回?来,轻轻擦着姜鸾的眼角。
“爱妃是吃醋了吗?若你不喜欢那两?个秀女,朕让王保再选便是,选你看着顺眼的。”
“可以吗?”
他?低下头,想要亲吻姜鸾通红的眼角。
姜鸾偏头,躲开他?的唇瓣。
她的心中一阵发凉,方才两?人在梅园携手而行时,掌心的那点烫意,似乎在飞快地消逝。
姜鸾把李怀懿箍在她腰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声调冷漠,“臣妾身体不适,欲回?长乐宫,恕臣妾不能服侍陛下。”
李怀懿松开手。
姜鸾站起身,抚平衣裙上压出来的褶皱,又扶了扶发髻,朝他?行礼道:“臣妾告退。”
“姜鸾。”李怀懿没让她起身,俯视着她,神色淡淡,“你可要想清楚了,出了这个门,日后就算你要来求朕,都没那么容易。”
后宫女人,失了帝王宠爱,就算是贵妃又如何?没有帝王恩宠和母家帮扶,逢高踩低的内侍和宫人,能把她咬得骨头渣都不剩。
她这么聪明,肯定?懂得这个道理。只要她低个头,好好哀求一番,他?就原谅她的小小不敬。
“臣妾明白。”姜鸾语气平静。
李怀懿皱眉,疑惑又不解地看着她。下一瞬,他?看见姜鸾站起来,转过身去,走到?门边,把门拉开,头也?不回?地出了暖阁。
“呼啦啦”的冷风从门外灌进来,李怀懿头一次,觉得脑袋气得发晕。
“这个恃宠而骄的越女!”
李怀懿磨了磨牙。
……
姜鸾回?到?长乐宫中,去了浴池沐浴。
宫女们见她眼尾通红,皆不敢多问,让姜鸾在浴池里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李怀懿回?到?承乾殿里,独自?气了一会?儿?,忍不住遣人去探。
“去盯着贵妃,看她都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宫人来禀:“陛下,贵妃在沐浴,已经洗了两?个时辰。”
“长乐宫的宫人是怎么回?事,让她洗这么久?”
李怀懿心生薄怒,欲去长乐宫阻止,又觉得拉不下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