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铺垫比来时厚了许多,似是特地为?她的重新设置的。德玉被他扶着,靠在软枕上,便?见他出去张罗行?程了。只?是马车久久未开?动,德玉也觉着沉闷,便?撂开?车帘问起旁边候着的桂嬷嬷,“怎的还不走??”
桂嬷嬷这才回话道,“二小?姐还未见人,驸马已经派人去寻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方见得?杜玉宁慢悠悠从营地出来。见得?杜玉恒幽幽福了一福,笑道,“兄长久等了。”
杜玉恒淡淡道,“昨日?的事情,父亲正让你戴罪。可今日?看来,你也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杜玉宁道,“祖母正为?我相看,我自也在这个家中?呆不长了。父亲要罚便?也就这么几?回了,便?由得?他罚吧,玉宁受了。”她思忖着是要嫁入林家的人了,母家里受过这些年的气儿?,便?就该了结了,现如今杜玉恒这个哥哥也不大放在眼里。说罢了,便?往自己的车架去了。
杜玉恒也未坐理会,上了车去,却对德玉一拜,“让公主久等了。”
德玉将杜玉宁那般嚣张看在眼里,只?笑了笑,“无事,我们快走?吧。”
马车行?至山路,车里吹入来些许山风,德玉觉着有些冷了,正用右手捂了捂自己。杜玉恒本靠在一旁看着书的,见她的小?动作?,方自行?去衣物箱子里翻出德玉的一件薄棉短褙,还有一件披风来。
德玉见他挪了过来,先将那披风放去一旁,却拿着那短褙来与她穿。“只?是一些冷,便?用披风好了,不必如此劳烦驸马。”
杜玉恒未曾答话,却小?心?拉着德玉的左臂,先穿过短褙衣袖,目光却淡淡扫了一眼她的眉眼,方道,“既是夫妻一场,我自当要护你周全。”
德玉听得?他好似还在暗暗与昨日?的事情较劲儿?,便?也依着他来,左边袖子穿好,他又寻来了右边。却听他接着道来,“公主只?以为?你我是皇家指婚,国公府为?了保住世袭荣耀,自不能违背了皇家意思。”
德玉道,“驸马本也无心?于我,三年前我便?知道。”
却见他顿了顿手中?活计,方接着道,“玉恒未曾与其他女子相亲相近过,却见过母亲与父亲琴瑟和鸣,不过是些平日?里的体贴入微,患难时的不离不弃。公主厚爱,玉恒其实很早便?知晓了。既是成了夫妻,便?从未打?过相弃的念头。昨日?公主谈起和离,却竟是那般的波澜不惊。玉恒倒是迷糊起了,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杜玉恒已然帮她披好了那件短褙,又伸手来她身前,拧起盘扣子来。德玉本想自己来,却发现左边臂膀依旧不好弯曲,便?只?好由得?他了。“阿玉那日?还在气头上,便?就用程将军来气一气你。和离之事也是你先起的头儿?,怎你就一直当真?到如今了?”
杜玉恒望着她,“脱臼接骨之痛异常,公主千金之躯,我不过用些话头,引开?公主的意念。”
“阿玉也不傻,醒来便?想明白了。”德玉抿了抿唇,女儿?家的矜持什么的便?也抛诸脑后,“我自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了,为?了喜欢你,脸皮早就丢尽了。怎就到如今你还觉着我会那么容易生异心??”话虽这么说着,她脸却是滚烫了。
杜玉恒听得?此话,手中?活计没停,低下头去,继续与她扣着身前的盘扣了,等得?都快要扣好,他方又开?了口:“既是如此,玉恒也当再无异心?。”
德玉只?觉着脑子轰轰的,她听到什么了?“你…你可否再说一遍?”
杜玉恒扣好了最后一颗盘扣,方拿起一旁披风来将她捂好了。又一把将人拉来自己怀里,抱了抱,“玉恒心?系阿玉,再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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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国公府上,德玉便?被杜玉恒扶入了宝玉斋里躺着修养。
皇家与百官还在围场,杜玉恒自免了两日?早朝,却是请了牌子,让人去太医院里请了章太医来给德玉瞧病。太医院太医各有所长,许太医擅长调养药膳,章太医却是骨科大拿。与德玉开?了道儿?药酒,又教了桂嬷嬷按摩的手法,吩咐着日?日?里药酒推拿三回。不出半月便?能痊愈了。
杜玉恒常常守候着床边,书房中?的书卷都搬过来不少,每每夜里德玉觉着乏味,他便?与她说些书中?新的见闻。到底添趣儿?。
两日?后,国公领着杜玉柔从围场回来。因得?此回在围场中?出的事情,便?将子女们都叫去了和煦轩中?听家训。德玉不能下床,独自在房中?无所事事,不知不觉熟睡了,杜玉恒却一夜未归,次日?一早便?又听闻,他随着国公大人一同早朝去了。
直至晌午,杜玉柔方来看她。
杜玉柔与她也拿了些药酒来,自道是早年她歪伤了脚,父亲与她寻来的,抹了两回便?好。德玉谢过了,却道,“你阿兄请了章太医来看过,也是给了药酒,每日?三回地顺着瘀血,说是不出半月便?能好了。”
杜玉柔笑道,“那便?好了。”想了想又道,“看来阿兄很是上心?了。”
德玉自在心?中?欢喜着。自从那日?在马车之中?那席话后,杜玉恒对她照料可谓无微不至,二人亲密无间?,她几?乎都没了自己的时辰。若不是今日?他去上朝了,这房里该也不能空落下来。
却听杜玉柔又道,“不过,因得?菀沁那件事情,昨日?夜里祖母罚了张姨娘禁足,阿爹也罚了玉宁,家法儿?打?了她手板子。”
“阿兄是家中?长兄,又早早地袭承了爵位。阿爹便?以管教不严之罪,将他也罚了。”
“什么?”德玉方才还一脸的笑意,忽的心?惊肉跳起来,起身来拉起杜玉柔的手来,“罚了什么了?”若真?和杜玉宁罚得?一样,那还了得?:“他那手掌是读书写字的,怎能随便?就打?了?”
杜玉柔答话道,“阿爹也不让我看罚了阿兄什么,阿兄一早又去上朝了,徒让人担心?…”
德玉本就不大利落的身子,这么一动作?,左肩处又疼。杜玉柔见她眉眼都挤到了一处,忙将人又扶回去枕头上靠好,“公主你莫急,等他回来便?就都知道了。”
德玉却不能顺心?,便?喊来杜嬷嬷,让她去趟宫中?传话,先叫个太医来候着…
可等了大半日?,也不见人回来。直到了傍晚,天色都落了幕了,杜玉恒方入来宝玉斋里。桂嬷嬷早候着门前,见得?他回来,跟在身后提前报了信儿?,“看驸马无恙便?好,快去给公主道个平安吧。公主听得?驸马昨夜里被老爷罚了,已经整整一日?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杜玉恒微微顿足,回眸问桂嬷嬷:“怎也不劝劝?”
桂嬷嬷忙是作?了一揖:“劝了,奴婢们劝都不管用。”
杜玉恒这才加紧了几?步路,寻去了寝殿里,却见得?许太医候着在殿中?。杜玉恒忙行?去了床榻边上,持起德玉的手来,“请了太医来,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德玉将他拉着坐下,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确是有几?分苍白了。又寻着他的两只?手掌,看了又看,却没发现伤痕。“父亲罚你什么了?可还疼么?”
杜玉恒这才明白几?分她担心?着什么,问道:“玉柔与公主说的?”
德玉颔首。杜玉恒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罚着在祠堂中?跪了一夜,无甚大碍。”
“可真?是?”德玉又叫了许太医来请脉。
许太医把脉片刻,也得?了相似的结论,“驸马脉象并无大碍,只?是津液有些不足,该也是夜里未曾休眠之故。只?需好生休息几?日?便?好。”
德玉这才放心?,许了许太医回家。桂嬷嬷又备了晚膳,德玉方与杜玉恒一起用了。用了晚膳,二人又一同在宝玉斋的花园假山之中?走?了走?。回来寝殿,桂嬷嬷来与德玉上药,杜玉恒方又借着还有公务的借口,准备走?了。
德玉却有些惊讶,当着桂嬷嬷的面儿?也不必避讳了,直拉着他手腕儿?,“连日?来都是同寝,怎就今日?你要走?了?”
杜玉恒哄了几?句,说是政务要紧,陛下明日?急需的话。德玉思忖着要放他走?,却直寻去他腰间?揽着他身子,将他抱了抱,“明日?记得?回来。”
话刚落下,便?听得?头顶的人闷地一声,似是疼…德玉几?分警醒,推开?他来,看着他脸色发白,正拧着眉,她自问起:“我…我弄疼你了?”她自觉着奇怪,可很快便?反应了回来,昨日?夜里他受的罚,该不止是罚跪这么简单。便?寻着他腰间?去与他宽衣解带。
杜玉恒忙要将人制止了,“公主…不可。”
“什么不可?”德玉不依不饶,她手中?利落,拧下来那腰带,仔细打?量,翻开?里面儿?果见那里泛着一层淡淡的血迹。腰带尚且如此,那便?更不用说里衣了。她左臂不便?,便?喊了帮手来,“桂嬷嬷,来与驸马宽衣。”
杜玉恒要起身,却被她拉住不许再动。
等得?桂嬷嬷宽下那件朝服来,德玉方见得?他肩头上的血渍触目惊心?,她强忍着,要拉着他转身,“给我看看。”
杜玉恒不许,“不必了。”
“为?什么呀?”德玉鼻子一酸,“又不是你犯错,家法怎就罚你了?让我看看。”
杜玉恒见得?已然无处可躲,这才微微转背。
德玉见得?白色里衣上,染着丝丝血迹,便?抬手去宽他的衣襟,拨开?来上衣,果真?见得?内里一道儿?道儿?的血痕,似是被戒尺打?的。她忍不住眼泪了,抽泣着伸手去探着他的伤口,又不忍触碰,“什么家法儿??便?就打?我好了。父亲他可是在训斥我了?”
正心?疼的不像话,脸却被对面的人捧了起来。杜玉恒直吻在她双颊上的泪珠子上,吃咬了下去。德玉错愕着,却还是心?疼,指尖还是湿润着的,该都是他的血渍。却见他凑得?很近,她自觉着有愧,便?去他唇瓣儿?上亲吻了一口。而后口中?喊着泪,便?嘤呜了两声,垂眸了下去。
谁知不过一瞬,自己的唇齿也沦为?了失地,杜玉恒竟是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