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林氏嫁入郑家的时候,林府虽贵为一方侯爵,但郑家也是名正言顺的留恩伯。
如今郑家家道衰败,郑宝禾跟着母亲投奔了娘家来,见舅舅家是这样的气派精致,表妹和表弟又生的这般的乖巧可人疼,心里头越是想亲近,就越觉得自卑起来,如今她虽在众人堆里坐着,却并无一丝感觉她们拿自己当亲密伙伴的意思,一时心里就存了不忿。
黛玉方才言语原是救场,却也触动了郑宝禾的心事。
原来留恩伯在世之前,郑家家规极严,郑宝禾虽是独女却必得恪守女则女训。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又怎会德行有亏?因此,她虽将近金钗之年,认得的字却是寥寥无几,就连黛玉身边的几个丫头兴许都不如。
因此,郑宝禾见黛玉带着几个丫鬟在席间一齐玩笑,就觉得黛玉是故意嘲笑她还不如奴婢。
黛玉怎么会知道郑宝禾不擅长作诗呢?觉察她似乎有些不悦便回过身与旁边的林箬玉说话去了,郑宝禾顾忌这是在别人家,又怕扫了大家的兴致日后不好相与,捏了捏手指,笑着饮下一杯甜酒道:“我还是先领罚吧。”
众人只当她不好意思,说笑间一轮便走了个遍,郑宝禾也留心记了个人的生辰,虽然最后还是姐姐妹妹的乱叫,但是好歹心里有了个数。
林晶玉净过手之后仍坐在林莹玉的旁边,因说道:“明儿便是女儿节,既然家里许了咱们出去。咱们合该好好准备才是,你们瞧我这几日间自己编的花绳,可还精致?”
见林晶玉撸起了袖子,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她半腕宽的用彩线编的花绳,精心用在中间编了几个如意的图样,从深到浅的蓝色细细编成,上面隐隐含着香草味,穗子上缀着小珠子,从长袖子里散下来看着格外的可爱。
黛玉突然就想起小时候过端午,家里人也会在端午前一天傍晚将一大串荷包啊花绳,还有香草包好挂在门上,第二天挂在脖子上,花花绿绿的,从缠线粽子到精致可爱的小动物,小花篮应有尽有,而最必不可少的就是自己的属相,妈妈说戴着它能给这一年带来好运。
狭长的小胡同里,两面搭成的竹竿粗绳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荷包,手工艺品还有实行的扇坠手链玉佩这些非手工的小玩意,被喜庆渲染了的看不到尾的街道里,小摊放着各色的香料雄黄,各色叫卖声不断,欢笑声不迭。
绵长的记忆从黛玉的心里面泛了出来,似乎都能闻到淡淡的雄黄的气味,糯米粽子的清香,还有酒麸子的咸甜。
“对了。”林婉玉跟着众人赞赏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时候笑着转过身,寻到贴身侍婢急匆匆招呼道:“快点,把我来时让带的那个盒子拿过来,赶紧。”
黛玉回过神刚看清林婉玉手中之物,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擦身而过,连忙扶住旁边的林箬玉站稳一瞧,四周除了郑宝禾并无旁人走动,于是伸手揉了下肩膀,扫了眼那人便有些郁闷,谁招她了?
郑宝禾兴冲冲地挤到林婉玉跟前,见她打开一个大盒子,里头放着不多不少八个攒心如意结,中间缀着八颗一模一样大小的珍珠,颗大珠圆,莹润光滑,白色里头透着淡淡的玫瑰红,细细直直的长穗子夹杂着金线赘在如意结下端,简单大方又不是身份,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婉姐姐,这是你做的吗?好漂亮啊!”郑宝禾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目光随着如意结抬起,见林婉玉开始一个个的开始送,就拿眼角瞥了眼黛玉,故意往旁边站了站挡在了黛玉的前面。
黛玉觉得郑宝禾无趣,见大家都围着林婉玉看热闹,便悄悄拉了林箬玉往后头榻上坐下。
林婉玉分送完毕,瞧着盒子里的如意结仍有四个,便扫了眼众人。
郑宝禾正捧着如意结在跟林晶玉和林莹玉讨论编法;黛玉和林箬玉坐在角落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笑成一团;林彤玉已经将如意结挂在了贴身的衣裳里,伸手拿着桌上一盘新鲜的草莓解馋,吃的嘴巴水润润的。
“你们俩聊什么呢?”林婉玉命人捧着盒子过来坐在黛玉身旁,伸手拿了两个递给二人道:“见我在送礼物呢也不知道过来领,非得我亲自送过来才如你们的意?”
林箬玉一看到林婉玉,想起黛玉的那些混账话不由地又笑了起来,黛玉打趣了几句便接过如意结笑道:“还是婉姐姐手最巧,心思最细。想必这如意珍珠,必定能保姐姐圆满如意的。”
林箬玉在后头听着越发笑的直不起腰来,抓住黛玉的手臂示意着要躲,林婉玉听出黛玉的意思,便知道林箬玉将媒人求亲的事情说出去了,嘴角不自禁地微扬,刹那间破天荒羞红了脸,羞恼之间将如意结扔到林箬玉身上,转身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