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接过小丫头端上来的一盏清茶,亲手送到林如海的面前,眼前的男人表现的格外的烦躁,即使一动不动,都让人有种他也许立刻就要暴跳如雷的感觉,贾敏轻轻地摆了摆手让槐云带众人退下去。
整个屋子里就剩下林如海与贾敏两个人。
“老爷,李姨娘的确是糊涂了。只是,她正怀着子嗣,老爷还是从轻发落,一切等孩子落地再做打算吧。”贾敏从来都保持着贤淑得体的姿态,不管林如海纳多少妾侍,有多么宠她们,在她的心目中,正室的尊严和气度绝对是能给自己加分的利器。
林如海沉吟许久,方抬起手重重地朝着桌子拍了下来,“歹毒妇人,如何容她?”
贾敏上前扶住林如海,用手轻轻地抚着林如海的后背,让他坐下方劝说道:“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李姨娘固然可恶,却不得不从长计议。只不过这次委屈了玉儿和苏姨娘,老爷还是要加以宽慰才是。到底还有妾身的不是,若不是平日马虎,怎么会连安哥儿遭人暗算都恍然未知。自此之后,妾身定然打起精神,整治一番方可。”
林如海看着贾敏如此自责,心中感慨不已,叹息之后方道:“我平日也顾不上后院诸事,你素日又是个要强的。如今也不必凡事事事躬亲,若是能让外头管事做的,你只管派遣就是。”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贾敏的手背,“如今玉儿与安哥儿也大了,这段时间里头琐事颇多,恐怕功课也耽误不少。只等这件事妥帖了,你命人将外头书房的窗户糊了,等安哥儿过了年就搬到外头。”
“至于李姨娘的事情,全由你做主。”
贾敏柔顺地点了点头,目送林如海离开,心里头已经有了成算。
次日卯时,婆子过来回话,凌霄果然招认了所有关于李姨娘所做的事情。
从最初的妒忌苏姨娘,利用黛玉陷害苏姨娘,以及串通道馆的黄道婆给林安问做法诅咒,一下子招了个通透。其中还包括,那一日众人离开后,李姨娘居然动手伤了苏姨娘的事故也一并报了上来。
贾敏随即便吩咐人给苏姨娘送了药,然后又命婆子给凌霄一顿板子,命她家人过来把人领回去不提。李姨娘是彻彻底底失了宠,虽然仍旧住在雪芙居,吃穿用度也照样供给,但是底下人惯有的拜高踩低的态度,却让她尝尽了世事无常的滋味。
大概是之前中毒身子又十分孱弱的缘故,李姨娘怀胎八月多的时候不小心滑倒在地,当夜便早产生下一名瘦弱的女婴,当嬷嬷裹好孩子刚让人送过去给贾敏看的时候,李姨娘突然大喊肚子疼,紧接着鲜血从身子底下渗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的被褥。
根据大夫的回话,李姨娘之前流产便已不适合生育,如今保得婴儿健康实乃幸事;然而,此次中毒为顾及胎儿并未施药,产后产妇身子衰弱,毒入心肺,且由产妇身体向来孱弱,心绪不宁,故得以血崩。
李姨娘直至阖上眼睛没了呼吸,也没能见上自己的女儿一眼。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一夜的惊喜和慌张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从来没有李姨娘这个人存在似的,雪芙居也改了名字锁了起来。
从来都没有人会被人永远记住,李姨娘的风光和凄惨从此画上句号,府里有人拍手称快,觉得是报应不爽;自然也有中立叹息的,觉得李姨娘可怜又可悲。只不过,不管李姨娘如何,却并不影响,新生的婴儿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生气和快慰。
相比较李姨娘后事的仓促简单,这位林府的二小姐在洗三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热闹。
洗三的前一夜,贾敏便照例按照收生姥姥的要求,备好了挑脐簪子、金银锞子、锁头、秤坨、胭脂粉、生熟鸡蛋等物件。等到了第二日便在案上摆上熬好槐条蒲艾水,以及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还有在酒盅里的香油里泡了三天的穿着红丝线的绣花针,准备扎耳洞用。
到了时辰,不过只有几位堂族的太太们过来庆贺,随礼的都只是寻常的小孩儿衣物,金银锁链等物,除了满桌的佳肴,还有必得吃的“洗三面”。饮食之后,几位太太挪到花厅中,贾敏陪着热热闹闹的说笑了好一会子,才进了屋子,正式开始洗三礼。
黛玉在旁边听着倒是一点伤感的气氛也没听出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庶女而已,要不是贾敏有意给这个体面,想必这些夫人太太们也未必愿意过来走这个过场。
林如海父辈在宗族里排行第五,除去大房已经后继无人,四房在姑苏老家,就只剩二房和三房是在扬州。林如海这一代还算是官运亨通,不仅仅林如海一个出身科举,二房的大老爷也算是扬州数得上的世家子弟;二老爷如今在京中谋了个翰林院学士的职位,虽只是修著文籍却也乐得自在。三房却是以经商为业,近几年圣上对商家的管制逐渐放松,已经在江南一带有不少自家的产业,只可惜三房唯有三女,膝下子嗣凋零,实在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