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身体僵了僵,因为他此时正低着头,所以冯凌并不确定他的脸上是否有屈辱之类的表情。
男人的手暗暗的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中的刀,迟疑了好一会,他终于又把手默默拿开,只静静的呆在冯凌的怀里。
冯凌却是对他的小动作早已了然于心,口中又是轻轻一嗤。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要是真敢拿那把刀来刺自己,看她不把他丢到大雨中去让他自生自灭,还好比较识趣。
男人无力的靠在冯凌的怀里,她的怀抱很温暖,让他在雨中被冻得充满寒意的身体感到了丝丝暖意。
一路上的逃亡与疲惫,跌跌撞撞,让他几乎想在这个令他戒备的陌生少年的怀抱中睡过去。
可惜距离实在太短,还没等他来得及在这温暖中沉醉,就已经走到了破庙里。
破庙内昏黄的烛火正在不停摇曳,因为走进来的动作不轻,早已惊醒了这些在长年的军旅生活中磨练出来的汉子。他们望过来的目光是警惕和忌惮的,等到看到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受伤男人,他们才稍微放松了警惕。
冯凌把男人轻轻的放在垫着软垫的地面上,男人身上的血很快就流到了垫子上。
这个垫子是冯凌最爱的孔雀卧垫,是冯将军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平时很珍惜,但现在其他人睡得都是稻草,为了照顾病人,她只能忍痛割爱了。
看着男人滴下的血已经把孔雀的羽毛给弄脏了,冯凌一阵心疼。
她一边小心的挪动男人的身体,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喂,这可是我最爱的孔雀垫子,都被你弄脏了,到时记得要赔我银子。”
突然想起什么,她又马上变得十分嫌弃:“看你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估计是遭山贼打劫了,早就是个穷光蛋了吧。”
这个男人来路不明,虽然自己是好心救了他,但他身上很可能有许多的麻烦,把这些事归结为被山贼打劫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这样她就只是救了一个被强盗重伤的人,而不是身上或许背负了仇恨甚至更多东西的人。这样救完他之后,就可以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了,至于男人为何沦落到如此境地,与她无关,她只希望这是个懂事的人。
旁边的冯将军看冯凌为了一个陌生男人到处忙活,这份细心对着他这个爹都是少有的,不由用力咳了咳,待到冯凌望向他,又冷冷一哼:“阿凌,这小子来历不明,可能对你有危险,你赶紧离他远点。”
说着,他又转身对着这群手下中长得最虎背熊腰的壮健侍卫道:“阿五,你去帮这位公子看看。”
阿五恭敬应道:“是,将军。”
阿五应完后,抬脚就向男人走去,男人此前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起,眼神很冷的望向阿五。
冯凌看到男人的长相后却着实惊了一惊,刚才在外面时,因为光线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晰,到了里面后这男人也一直低着头,这会才算真正看清他的样貌。
男人的皮肤很白,大约是失血过多,白得有种透明的质感,鼻梁很挺,嘴唇薄而苍白,此时微微抿着,有种柔弱的美感。最令人惊艳的是他的眼睛,望向你时,那眼里的黑色漩涡就像在引人沉沦。
冯凌不禁想起自己刚刚抱起这个男人时,她并不感觉重。别看冯凌瘦瘦小小,却是个力气很大的女子,她当时甚至感觉到男人的骨头很清晰的硌在她的手臂上,这个男人果然是瘦削的。
像是戏曲里的柔弱书生,与西北军营中的健壮男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情。不枉她今天特意穿的这件书生青衫,还真是灵验,本意是勾个美娇娘,没想到却勾到个美少郎,也真是别有意趣。
冯将军看着冯凌一直盯着地上的男人,并且露出了不怎么正经的笑容,心中一阵紧张。要知道,在军营中,都是各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从来没有这种弱不禁风的漂亮小白脸的,真担心阿凌因为没见识而被这小白脸给勾了去。
女儿大了,当父亲的总是需要更多的操心,时常既愁且怅。
这时,阿五走了过去,打算要解开男人的衣服替他疗伤,刚解开,一阵更大的血腥味就传了出来。
冯将军实在忍不住了,把忘了自己性别,还打算在原地津津有味看下去的某人一把拉到自己身后,让她面对着庙里的墙壁反思。
冯凌还不甘不愿的,但到底争不过即将愤怒暴走的冯将军,嘴里却还是忍不住争辩道:“爹,我在战场上都见过很多的尸体了,就算他的伤口再可怕,我也不会被吓住的。”
冯将军拎了拎冯凌的耳朵,悄悄道:“你给我安分点,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女子了,怎么能随便看男人的身子,要矜持,懂吗?”
气死他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和战场上的尸体是一样的吗?这不开窍的丫头。
冯凌趁她爹不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看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又怎样,她肯定是不会对他负责的,自己又不吃亏,于是她捂着耳朵,懒洋洋的敷衍:“知道了,爹。”
这小白脸的身材想必弱鸡的很,她还不屑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