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姜秾在山上选是取的那一截榆木尚算笔直,从砍断的横截面处看:纹理均匀,截用的这一截也通体没有木节。
她有种直觉,这是一截适合做弓的好木材。
这时候自然没有切割木材的机器,就连手动的木工工具如刨刀、锉刀和凿子等,姜家也都没有。
唯有的就是因为姜双五经常做竹编筐子篮子等,锯竹子需要用到的一把锯子,以及劈砍东西的一把镰刀。
不止姜家没有,因为村里没有专门的木工工匠,是全村人家都没有这些木工工具。
不,或许葛家有。
姜秾关上大门,掩了院门,就快步远去。
到葛贡士家时,葛贡士和葛家二叔没在家,葛二婶这时正在林中菇房做事,就只有葛圭章在。
葛圭章见姜秾过来,因为避嫌也不好喊她到屋里坐下后再说话,只能边引她进院、边问她:“秾妹过来,可是有何事?”
姜秾没有想那么多,她到葛家来本就不是闲来聊天的,也是直奔主题:
“我想用那截榆木做一张长弓出来,想问你家有没有刨刀、锉刀等木工工具?”
“我二叔有时会在家做些木工活,家里有一套工具。”葛圭章同样没多说,转身进屋去拿工具前,道了句失礼:“失礼了,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屋去给你拿出来。”
“无事,劳烦了。”姜秾并不知古代的许多繁文缛节,而这个时代农村里礼教要松弛些,她也没感觉到有甚不习惯的。
这时乍然和葛圭章独处,看他进退有礼温文尔雅的样子,倒让她有些觉得新奇了。
没让姜秾久等,转个眼的功夫,葛圭章就提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了,递给姜秾:“里面装的就是一套木工工具了,你拿回去使着吧。”
“多谢了,明天或者最迟后天,就一定送还。”姜秾道谢道。
“不必忙,二叔最近都不会用,你尽管用就是,什么时候完了再还回来就是。”
想到昨晚饭后,二叔说到的这两天闲下来了、就一张小几案的事情,葛圭章心里有些羞愧。但还是要让她用完了,再才还回来。
姜秾:“好的,我很快就会用完,回见。”
道别过,就提着工具箱转身出了院门,往家里走去。
葛圭章站在院里,看着离去的那道挺直如雪中一根寒竹的背影,只看到那道背影走远,又拐没了影子,这才收回目光。
怔怔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进到院中独间的书房里,竟是拿起一本《诗经》看起来。
姜秾借回来了工具,就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对着一根已经锯得和夏五斤等高的木头,摆开了架势……
在一箱子的木工工具之上,手腕悬空来回移动,最终选中了刨刀。
将已经剥皮锯好的木头一端抵在墙根,双手紧握刨刀的两侧手柄,俯身下去以自身体重增加施力,开始推刨木材。
一时间,‘欻欻’的大块木屑从刨刀出口冒出来……
大约两刻钟过后,姜秾放下刨刀直起身来,活动活动有些酸软的手腕和胳膊,观察起她的阶段性成果。
这根木头的边材已经被削去,成为了一根横截面有四厘米见方的木材。她知道,这就是初见雏形的弓背了。
而且,她在刨这根木材时,很自然的——也很莫名其妙的,就知道最后要取用的最好是偏中间部分,即一侧为木心部、一侧为边材部。
她也就按照直觉,把这根木材刨成了这样。从横截面的木纹区别,就可判断确是如此,木纹一侧相对稀疏、一侧相对紧密。
已经刨出这个雏形之后,再来倒推为何要一侧为木心部、一侧为边材部,也就能推出原因了。
姜秾只看着这根初成型的弓背,就知道木心部相对柔软耐压缩,适合放在弓背内侧,边材部坚硬抗拉,则适合在外侧。
这真是奇妙的直觉呢……
不过姜秾先前便已经决定,不去思考那些无解的问题,准备全靠直觉来做这张弓,然后来看一看她血脉中的神农之力,究竟能有多强,能否指引着对制弓一窍不通的她做出一张好弓来。
歇息片刻,姜秾再次将手腕悬在工具箱上方,然后凭直觉选出了一把细长的刨刀。
再次俯低身体以体重增加施力,否则以她一个九岁身体的手上力气,还是有点不容易将坚硬的榆木推刨好。
然后,还是根据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或者说是直觉,先是刨削木心一侧,把弓背材料修整的中间厚、两头略薄,再从内外两个侧面把两端稍微修窄。
这道工序完成后,这根弓背就变得与一根扁担很像,与家中担水挑货的木扁担,是差不多的样子。
姜秾欣赏着这根她刨削出的‘扁担’,然后进屋去喝了一口水,又歇息一会儿后,才再次动作。
这次她选定了一把锉刀,在已经成形的弓背两端约五厘米处,各锉出一根弦槽,弓背外侧深一些,内侧略浅些。
到这时,姜秾就是不跟着本能走,也知道下一步是把弓背弄弯,再系上弓弦,这样一张弓也就完成了。
但要怎样弄弯弓背?或者说是怎么‘驯弓’?——驯弓这个专业术语,姜秾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知道这个名词了,名词之外代表的驯弓步骤和诀窍,她一概不知。
用火烤的方式?不,姜秾的本能拒绝了这个办法。
有了拒绝这个结果后,再来分析原因,那就应该是用火烤会降低弓的张力。
找来力气甚大的张武壮,让他用强大的膂力把弓背折弯?不,姜秾再次本能地拒绝了这个办法。
拒绝后再来分析原因,大概是一下子弯到位,弓背可能会被折断,即便表面没断、内里木质也受了损伤,这会降低弓的弹力。
张力和弹力,是弓之所以为弓的两种决定性力量。不管是选材,还是之后的制作过程里,一切都是围绕着将张力和弹力最优化来作为。
‘驯弓’这道工序,看来是重中之重了。
火烧不行,一次性弯曲到位不行,那就只剩阶段性的、缓慢的让弓背逐渐适应这个‘驯弓’办法了。
姜秾觉得她下了这个结论后,体内有种突然为之一清的清爽感,再随之而来是喜悦情绪升起。
嗯,看来是这样没错了,体内的神农之力已经给了她指引。——哈,真是神神叨叨的,还自说自话取些玄幻名目。
既然是一个缓慢用力以驯弓的不短的过程,那用人力显然就不可行了,得制作一个驯弓的托架。
姜秾大概是继承了神农祖宗‘制耒耜、制陶器、织麻为布、作五弦琴、削木为弓’等,诸多手工血脉天赋的。
在刚来时还不觉得,如今一旦接受她的神奇神农体质,接受体内有玄妙不可见的神农之力后,她就觉得自己的手工能力,也提高了好多呢!
姜秾到后院的柴禾堆里,找了几根质地坚硬的榆木棍棒,拿到前院来用镰刀修砍一番后,在工具箱里找到手拉钻,把两根木棒的一端各钻出一个孔,然后削一根木钉打进孔里,就把两根木棒给钉成了一个直角状。
随意选定一条直角边,再照样钉一条直角边上去。于是,至此就成了一个还差一条边,才能封口的不完整的长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