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干旱导致的秕麦的贬价,以及纳税中的损耗,姜家十亩地的‘夏税’和‘秋税’此两税,和周翠娘当初估算得一般无二,一共交了二百七十斤麦子。
而姜家今夏的小麦收成有一千来斤,交了两税后,就只有约莫八百三十斤了。
而且最初估算时作的打算是,半两银子的户税银,以及一两银子的代役银,都要靠卖粮筹得。
若是果真如此,就只有大约六百八十斤麦子了。
但谁想峰回路转,姜秾和夏五斤两小的,竟暗暗地给捣腾出来一门栽培蘑菇的赚钱营生!
这让姜家把半两户税银交上了,没有去卖粮换银。原本一两银子的代役银,也已经是准备好了的。
可谁又曾想到!代役银竟然加倍,变成了二两银子一人,更有只差一文钱就是一两银子的‘祭天银’,这陡然就多出来了二两银子的开支!
这下好了嘛,原本准备的银钱就少了,就连存起来的一贯钱,也填进去了都还不够!
差的这一贯钱,最终决定还是从如今家里的八百来斤麦子,拿出来一百五十斤,挑去县城里的粮铺卖了,以此来筹钱。
本来,姜家可以去找夏家借钱。
毕竟夏家虽然家中田亩少、收的麦子也少,但两税交纳的也少啊,夏家又没有成丁不用交代役银。
虽然夏家现下家中没有余粮,但这下半年栽培蘑菇赚的现钱,估摸着也已有二三两银子的了。
夏家捐了一贯钱的‘祭天银’后,再给姜家借一贯钱,也还可以剩下一些钱应急。一旦等到下次蘑菇采摘了,拿去县城卖了,手头上就又会慢慢宽裕起来。
但姜秾却提议去卖粮筹钱,也就是卖麦子筹钱。姜家当家做主的周翠娘,也同意了女儿的提议。
只不过周翠娘比姜秾,想得要更多。
如果村里别家都卖麦子了,就他们家没去卖,而且到时家里那口子又没去服役,怕不是得招人眼热嫉妒?
说不定多离奇的传言,都会传出来!猜忌也会随之而来。
‘算一算姜家的,半两的户税银,二两的代役银,捐的一两‘祭天银’,一共得有三两半银子的开销呢!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爽快拿出来了,连麦子都没卖上一斤的哟,想必是很轻松吧!’
‘这村里的人家,都是一穷二白的落脚在这里的,哪家的情况都是差不多的。可如今短短半年时间,姜家就能轻松拿出来三两半银子了,而且说不得家里还存了好多银钱呢!那你们给猜猜,栽种蘑菇的营生,得有多赚钱啊?’
……
周翠娘都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到时候村里的那些闲人,会怎样议论她家。
实际上有多厚的家底,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闲人以为你的家底有多厚。因为他们才不会去管,你家底实际的深浅呢!
因此,周翠娘觉得,她得让那些闲人们认为,他们姜家的家底确实不厚,真没赚到大钱。
于是,周翠娘决定了也去卖麦子筹钱。
实际上,再加上她的如簧巧舌,也真没人质疑。
第二天,村里二十三户人家,除村长葛贡士家之外,其他人家大多都决定挑麦子去县城,卖了筹钱。
不过出门时间不尽一样,前前后后三三两两的,挑着麦子压得扁担发出‘吱嘎吱嘎’声,往县城而去。
有与姜双五和周翠娘他们遇见了的,也会打一声招呼,聊两句话。
“老姜,姜婶,你们也去卖麦子呢!?”
有人搭话,姜双五也只是‘啊’、‘嗯’、‘去卖麦子’……做这之类的回答,不能过多指望。
这时候,主要就还是靠周翠娘了。
一百五十斤麦子,本来姜双五一人就能挑去县城的,不过周翠娘不放心,怕他被人糊弄得少卖了钱,就分担了五十斤麦子,一起去趟县城。
周翠娘:“是呢!我们也打算卖上两百斤麦子筹钱,再加上之前存的银钱凑一凑,也好交上我们家孩他爹的代役银,还有捐的‘祭天银’。
你们也都知道的,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不敢让我家孩他爹去服役的!”
“唉,姜婶你也是吓怕了,我每年冬天也都是去服役了的,确实比以前服役时的修桥铺路活儿,要更累、更艰难,但还是没姜婶你想的那么骇人的。
不过,也不好受就是了,我今年也还是要去服役啊……还是老姜好啊,有人心疼!”
村里谁人不知?周翠娘因为前头丈夫死在服役时,之后就特别怕姜双五去服役,宁愿勒着裤腰带饿肚子,也要纳银代役!
到温宁村这么些年了,就没见姜双五去服役过,都是交的代役银子。每年都是在年初时,就已经听说在凑年尾时的代役银了。
今年的代役银虽然增加到二两了,又还要再捐上一两的‘祭天银’,负担陡然增加了不小。但姜家栽种蘑菇应该挣了些钱,再卖两百斤麦子,能凑上也不奇怪。
周翠娘:“反正我是怕了的,指天发誓了,就是一家人饿死在一起,也比孩他爹可能永不归家,要好啊。唉,我也是怕了……”
……
一旦看见姜家夫妻两,也是双双往县城挑运麦子,卖了筹钱。首先便将村里人心里还没萌芽的猜忌,给一脚踩没了。
村里人心里一想,‘姜家也和我们一样,在卖麦子筹钱’,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去深究细算,比如:姜家已经有多少钱了,只用再筹多少钱。
也就不可能发现,相对来说,这段时间姜家赚的钱还是很可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