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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芳儿(1 / 2)


大雨滂沱,浓郁的药草味混合着湿气充斥着精致宽敞的东明殿,慕容还坐在一旁将床榻上从头到脚绑裹严实的潘毓扫了一眼,冷冷道:“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埋头跪在皇帝脚下的一干侍御医、医正以及医佐们的十指都紧紧扒拉着莲花青砖的缝隙,好似要扣出什么来似的,浑身不停发抖,没有一个敢回话。白玉床榻上的这个人生死攸关,能活多长还需两说,又怎敢考虑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说话!”

皇帝生气了,她向来行事稳妥,就算甩脾气,脸上也不会太明显,不过也没人敢抬头看她,光听语气就能让人从温暖如春一下子掉入数九寒天。

“回圣上,潘氏实在太严重,他先前打仗时留下的伤口一直未愈,….如今…这样….更是危在旦夕,只怕……”冷汗从为首的侍御医艾七分头上流下,混在奉医局大半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心惊胆颤过。

皇帝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来,上前两步,将一双绣着祥云龙纹的锦靴转到艾七分的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朕要看到他和从前一模一样!他若是没好,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潘毓处在昏迷之中,让慕容还很是焦虑。

艾七分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直直盯着靴面上那只活灵活现张牙舞爪的龙,皇帝连常服都未换,就跑到这里来了。…….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整潘毓,连累奉医局,这人要是死了…….,艾七分不敢想,她咬咬牙,颤颤巍巍道:“圣上宽恕,潘……伤得太重,就算那…….恢复得要多半年呐。”

慕容还闻言捏紧了拳头。前些日子派去齐国谈判土地买卖的使臣已经反馈了消息,齐国同燕国一样,此次元气大伤,也是无力折腾,谈起是否卖掉北边仅剩的军事壁垒,在言语之间颇为动摇。如今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慕容还需要尽快凑齐银两,她担心夜长梦多,变数横生,真真是一刻也不能等。当初找崔氏假扮潘毓,也无非是想及早拿到武思芳的钱,抓紧了结这件事情。毕竟潘毓眼下如此情形,是决计不能让武思芳知道的,她只好尽量想法子拖延,至于其他,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她深信即使潘毓就此离开武思芳,那个痴情的女娘也不会弃潘毓的性命于不顾,必然会依照约定将银两凑齐。慕容还对武思芳虽然有些怨气,却无意拆散她和潘毓,她只是太需要时间来将所有的一切变得看起来合理一些罢了。

慕容还一夜未睡,双眼依稀有了血丝,她有些疲累,将手扶上额头按了按,打发张长使召刑部尚书萧连火速入宫,并喝退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干人等,“都下去候着听命,朕想先陪陪潘大人。”

皇帝这样说,无疑昭示着潘氏在她心里的分量。奉医局的头儿艾七分心里直犯嘀咕,坊间沸沸扬扬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潘氏果然得圣上另眼看待。据说当初两人闹了点矛盾,潘氏使性子落选,赌气嫁给了她人,可圣上的中宫之位却一直空着,即便是太国公,也无法劝她立后。如今圣上拿捏着潘毓,估计是想以此重修旧好呢,谁知哪个不开眼的动了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哎……艾七分在心里不停地感慨,皇帝和潘氏之间的暧昧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人能搞明白的。…….可若是圣上知道潘氏在昏迷中微弱地喊着芳儿芳儿什么的,…….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这显然不是奉医局该关心的,保命才是重点!……但愿潘大人能早日醒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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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刑部尚书萧连刚回府衙,结果又冒着大雨急匆匆进了宫城,早朝上皇帝就潘毓的事情只字未提,如今这么急召她,想必已经知晓她数次提审潘毓之事。既然迟早要和皇帝回禀,她并未想过遮掩,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只对于皇帝并未在宣政殿见她,而是将地点选在后宫东明殿,倒存了一点惊讶。

萧连掀了紫袍的衣摆,跪在殿外恭恭敬敬叩首。“圣上召下臣来,可是因为罪人潘氏?”

皇帝清冷的声音从重重鲛绡纱幔后面传过来,“你先过来看看吧。”

萧连闻言,快步踏入东明殿,在微暗的光线中,看到一个全身敷满药草,并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之上,皇帝就坐在一旁的月牙凳上,紧抿双唇,冷着一张有些憔悴的脸面。

“圣上!”萧连复又跪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朕果然是个孤家寡人,自幼时命运多舛,与潘师兄一路颠沛流离,相依为命,从来将他当亲人一般看待,即便今日他犯了滔天大罪,都不该有这个遭遇!”慕容还眼圈发热,眼中血丝似有崩裂的趋势。她对于萧连的自作主张,已是忍无可忍。

“圣上恕罪,容下臣回禀。下臣近日得了消息,发现潘氏与当年晁大人被刺一案有莫大关系,这才动刑。晁大人乃国之栋梁,又是帝师,下臣不想圣上受奸人蒙蔽,让帝师含冤九泉呐!”

萧连.连连叩首,两年多前死去的重臣晁微是她的同年,又是她们这一党的领.袖人物,是以她对晁微之案格外留心,并且一直心存疑虑。晁微之死皇帝曾伤心过度,连日忧思不朝,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再说潘氏贻误燕齐战事,带罪入狱,本就让圣上不高兴,正好瞌睡遇着枕头,她这么做也不过是替圣上分忧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何异议。…….可惜这姓潘的是个硬骨头,连日大刑就是要紧牙关不肯招供,倒费她很多心思。

旧事重提,慕容还的心被揪了起来,连呼吸间似乎都蔓延着淡淡的哀伤,“…..晁微一案三司通审,早有定论,何必又翻出来?叫人不得安宁….”

“圣上,千万别叫那罪人蒙蔽了眼呐,晁大人死不瞑目,致命之处乃是咽喉处的伤口,那一刀狠辣凌厉,这样的技法当世少有!碰巧有人曾亲眼见过潘氏出手,与晁大人一案手法一致,所以绝不可能冤枉他,况且事发当日,潘氏本该当值,却提早离宫,惹人怀疑……”

萧连絮絮叨叨解释着,慕容还不言语,她看了看殿外的瓢泼大雨,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龙簪,在手中把玩了一圈,咻的一下掷了出去,金光带着寒意掠过萧连的头皮,等她反应过来时,那簪子已然钉在殿外高大的朱漆落凤柱上,没入寸许,在烟雨濛濛中熠熠闪耀。

萧连猛地止住了话语,脸色煞白,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日当值,当时是朕命他早日离宫回府歇息去的。这天下会扔飞镖飞刀的人多了去了,…….要是这么说,你不是该把朕也抓起来拷问一遍?”

皇帝站起身,回过头看了看她的师兄,愧疚不已。这个惊才绝艳的郎君从来都是骄傲的,别扭的,即便是在她面前,也不曾唯唯诺诺。那个时候,他不愿意入宫为后,就大大方方,当面直言自己除了武思芳,不会嫁给任何人。他亦有些倔强,勇闯敌营去搭救太后的亲兄弟,落入南院大王的圈套,那个没皮没脸的女人垂涎他的美色,为了不让她得逞,潘毓宁可划烂自己的脸,豁出不要命的狠劲儿,愣是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他就是这样执拗,除了武思芳,他连自己都不留任何余地。

……

“这…….”冷汗之后,萧连开始觉得浑身发软,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圣上称呼潘氏为师兄,师出同门,暗器绝技手法一致自然也不稀奇。……只是她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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