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龙武军挨家挨户地搜查,搅得京都人心惶惶。
武思芳披星戴月,行程匆匆。进了家门,忙问迎上来的掌事家中可有什么异常,掌事躬了身子笑着摇摇头,继续听她的示下。武思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之前喝光了一坛酒,又憋了满腹的气,此刻倒是饿得慌,遂指使掌事招呼仆子去准备夜宵,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考虑其他的。
饭菜摆到案几上,香气四溢,武思芳迫不及待坐下来,刚拿起了筷子,就听着前院吵吵嚷嚷响声一片,才退出房门的掌事又急匆匆返回来。
“家主,大事不好了!来了好多羽林郎,说是挨个盘查窃贼,让我等配合,….这可如何是好?”
“……..!”武思芳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了很不好的感觉。家中除了她、小陶大夫以及掌事,其他人一概不知而朱云等人的存在,如今而朱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搞这么大阵仗拿人,别不会他们口中的窃贼…….就是她吧?
武思芳宁愿是她多疑,眼下她最该担心的倒是花一无和潘姝,要是连带着将这两人再揪出来,那可真就糟糕了。
饭也没吃一口,武思芳就领了掌事,直奔前院。院中兵士清一色白袍锁子甲,手执通明火把,来势汹汹。领头的男子长得高大英武,像是个熟脸儿,武思芳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这人就是是曾经刁难她的曹参军,如今的曹校尉。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武思芳十分坦然,而今的她却做贼心虚,尽管面上镇定自若。
“又见面了,曹校尉,别来无恙?”武思芳打个哈哈,掩饰自己的心慌。
“托娘子的福,我等奉皇命搜查,还望娘子配合一下!”曹校尉仍旧没什么好脸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配合什么?这么晚了?各位吃了吗?”武思芳不期然瞥见小陶大夫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前院,只阴着脸站在不远处,不知怎的,嘴里开始胡沁,“我刚准备用饭呢,…..要不….一起吃点?”
曹校尉:“…….”
“那啥….,我刚从宫里出来,陪着圣上喝酒来的,你说她也真是的,….也不管我一顿饭!”
“…….”曹校尉一声大喝,“给我搜!”
武思芳:“…….”
龙武军将武家一干人都堵在前院里,曹校尉亲自盯着,兵士散开到各处,开始细细反查。一时翻箱倒柜,踢里哐啷,声声不绝。
武思芳趁曹校尉不注意,又偷偷看陶大夫,小陶大夫翻个白眼给她,无疑表露出武思芳这下完蛋了,需要听天由命的下场。武思芳无奈收回目光,再看看曹校尉,这男子跟金刚铁塔似的杵在众人面前,一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她有些欲哭无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遭打头风啊。
搜查很快便有了进展。有兵士来报告,武家的后花园里发现了不明血迹,似乎还未干透。于是曹校尉二话不说,命人押了武思芳等人呼啦啦赶往后院。果不其然,后院花园里踩踏过半,已然不成样子,月光和火光的交相辉映下,那些血迹赫然在目,清晰无比。武思芳偷偷揪着裙子,擦了擦掌心里渗出的汗。她心里明白,花园角上,就有密室的入口。这帮人再往前一步,只消悉心翻翻,她们就全完了。家下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你看着我我瞪着她,看完了又看着面无表情的武思芳,对此毫不知情。
武思芳暗暗猜度,定然是哪个受了伤的,待在里面憋闷,跑出来透透气,结果留下了这样的纰漏。她今晚已经很倒霉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比这更倒霉的时候。
“娘子可有话说?这回可千万别想出什么幺蛾子了!”曹校尉冷笑。无论如何此次一定要排除万难,就算是武思芳耍赖脱衣服,说出什么纳他为侍的话,…..他也认了!
武思芳苦笑一声,从前与现在可真是如出一辙。….只是当初解救她的人如今在牢里蹲着呢,万事只能靠自己了。
“其实吧….最近几个晚上的月色都不错。”武思芳斟酌了一下,起个头开始慢慢地,镇定地编故事:“我这后花园是个…..僻静的所在,用来幽会偷情最好不过。…..我向来治下不严,众所周知。家里出了这种事情,也不好遮掩,后来…..就在这园子里种了些带刺的花儿草儿的,扎着谁谁倒霉吧,曹校尉如果把人揪出来,我倒省了心细细查探。只是这园子你们给我毁了一大半,如何是好?”
一众人等有窃笑的,也有不屑一顾的。哪个宅子里没有这样的丑事?武思芳说得似乎有点道理,曹校尉若有所思。武思芳半眯着眼,斜斜一瞪小陶大夫。小陶大夫果然又翻个白眼,使劲儿捏了捏拳头,慢吞吞走出来,垂头丧气跪在武思芳面前:“家主恕罪,是我瞧上了院里洒扫的秋童,我瞧这里安静,就骗他到园子里来,……谁知这小子是个倔的,一不留神叫他给跑没影了,连带着我…...”
小陶大夫卷起袖子,拆了绑带,果然胳膊上又是牙印又是血痕的,新的旧的摞在一起,瞧着挺狼狈。武思芳暗暗感慨了一下她和小陶大夫之间的默契,给了她一个感激外加赞赏得眼神。家下仆从的私事她从来不管,尤其是新宅,更不可能去过问。小陶大夫的事情不过是偶尔听谁嘀咕了那么几句,原本也没当回事,未曾想关键时刻竟叫她添油加醋地利用了一番。
即便如此,精明如曹校尉,仍旧疑虑重重,武思芳给的理由实在有些….单薄。贼人绝对是逃不脱的,他们沿着微不可查的蛛丝马迹追到了这里,结果戛然而止,……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曹校尉将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细细看了一遍,似乎也没看见什么不妥。他尴尬了片刻,深深地看了一眼太过镇定的武思芳,冷冷道:“娘子可得仔细些!且莫出什么纰漏,如今谁还能护着你!”言毕领着人马撤离武宅,众人亦各自散去,霎时间周围一片清静,只余明月高悬,凉风飕飕。
武思芳浑身冷汗浸透,经风一吹,不停地哆嗦。曹校尉似乎话里有话,或许看出了什么端倪也说不定,临了却又放过了她,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猛地想起从前在京都时,留在酒窖口的血迹,一直以来她都没明白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后来慢慢也就淡忘了。可如今回忆过去,那血突然就像是从心头滴下来的一样,让人隐隐作痛,竟生出了莫名的悲伤。
武思芳站在园子里灌了足足一盏茶时间的冷风,方才钻进密室,等到跳下来双脚着地,便朝着昏暗灯火中的人影大吼一声:“刚才那是谁的?再给我没事找事,统统轰出去!有你们这么连累我的吗?嗯??”
“是她!”花一无和潘姝齐刷刷将手指对准了歇在榻上的而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