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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和离(1 / 2)


到了第二年,梨花在枝头盎然绽放的时候,武思芳带领的庞大商队驮运着数不清的水晶玉石、奇禽异兽、乃至香料药物等稀缺货物从遥远的西域赤谷城辗转回到了金流。彼时全城轰动,一片哗然。这是近二十年来唯一一支从西域安全返回的商队,同行的诸位商贾皆是满载而归,喜笑颜开,展露出衣锦还乡般的荣耀,壮观的场面赚足了金流人的眼球。

武大娘子去西域这一趟发了横财,不知激发了多少人的梦想和野心。甚至有那跃跃欲试的,也想效法武家商队上西边儿求取富贵。可若非亲身体会,哪知道赚大钱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大家总是在期盼中将还未曾经历的事情会想象的轻松美好一些,可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如同西域丝绸之路在历朝文人骚客的笔下总是体现着大漠黄昏,孤雁日落的情怀,但事实远远没有诗词话本上说的那样浪漫,武思芳虽然早有准备,真到身临其境的这一步,仍是苦不堪言。

犹记大队人马渡过了奔腾喧嚣的金流河,一路向西而行,沿路的青山绿水逐渐向后倒退,荒凉与繁华开始交替,虽然会经过热闹的城镇,但大多数时候都行走在荒野沙漠里,沙尘飞扬,天气混沌,还要谨防风暴席卷,大家用幂蓠或者长衫从头到脚盖严实,只在眼睛上留出两个洞来。行进时,商队沿着前人留下的稀疏痕迹或是驼马类牲畜的粪便来找寻水源,戈壁荒漠,没有飞禽走兽,见不到植物水草,三五天找不了一滴水的情况相当普遍,这样的艰难,又有哪个是知晓的呢?

坚持到最后的人,就是赢家。她和贺兰敏君是领队人,她们的队伍庞大,走之前几乎是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大家咬着牙顶住了各种艰辛,诸如异域他国的沿路关卡和糟糕异常的天气等。商队一路经过凉州,甘州,瓜州,沙洲,出了阳关,就从疏勒一直走到了赤谷城。武思芳惦记着和自家夫郎一年之后的约定,不肯继续向前了,贺兰敏君却不想就此罢手,一心想走到大秦去,于是乎,双方分成两拨人,一拨继续前行,一拨返回了金流。

和潘毓约定的时间刚好过了一年,武思芳归心似箭。自打进了金流城的西城门,脑子里就不断地过着她和潘毓重复的画面。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呢?驱邪避秽的炮仗劈啪作响,漫天的花瓣纷飞如雨,芝兰玉树般的男子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望眼欲穿,看见她,迎面奔来,伸开双臂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芳儿,这些日子,你想我了没有?……”之后久别重逢的恋人开始热烈而缠绵的拥吻,眼中再无旁人…

…......

当然,真实的场景是这样的:没有炮仗,没有欢闹,武家大宅子里所有的人都拾掇得素净,垂眉耷眼,齐整整站在门口恭迎家主,独独少了主父潘氏。

说不失望是假的,武思芳和潘毓虽说都是守信用的人,可惜这次是她先到,而潘毓却落后了。进到家里,花草树木、亭台楼阁皆如往昔,只不过没有潘毓,没有苏氏,没有武晗,除了她,皆是家下仆从,到底少了点亲情的味道。

武思芳花了些时间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帖,好生休息了一番,然后才将一直候着的大掌事赫连氏招呼进来回禀事宜。

赫连躬身行礼,方才坐下,先捡了这一年来相对要紧的几件事情说,无外乎宅子安稳,外面的买卖以及家中的账目等等。问到苏氏时,赫连氏也只说与王珮家的主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苏老爷子一切安康,不必挂念。

武思芳稍稍放心些了,准备打发赫连出去,却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好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呃…..潘….潘大人叫人送来的。”赫连犹豫了一下,将东西递了上来。

一个素色罗袋,装着潘毓的一封信和一纸和离书。

没有痛哭流涕和恋恋不舍,曾经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的男子在字里行间的坦然中言辞恳切、态度决绝地告诉她,良禽需择木而栖,为潘氏一门和自身的前途计,决定自请离去,希望武思芳放手,再勿追究。

和离书上手续办的齐全,连府衙的印章都盖在了上面。潘毓这事做得相当利落,不给人回味商量的余地,单方面断绝了他俩的夫妻关系,没有任何纠葛和牵扯。

武思芳当下就傻眼了。姓潘的唱的是哪一出啊?她的脑子一片混沌,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了半响,方才问道:“怎会回事儿啊?你怎么才说啊?这什么时候递过来的?”

是您说要好生休息一番,不让我等打扰的吧。赫连氏心里嘀咕了一句,看了看武思芳的脸色,提着胆子答道,“……上…….上个月,潘大人跟前的赵甲钱乙亲自送过来的,说不着急给家主看,…….,小的..…..就....没.....”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武思芳怔怔的,心不在焉道。

“…….还有件事…..,”赫连觉得也有必要说一下,“两个月前,太后薨了。朝廷有令,服丧期间不得见喜,所以大宅一切应简从素,还望家主体谅。”

武思芳点点头,赫连氏看着家主傻呆呆的样儿,不禁有些担心。武思芳向来是个精明利落人,可是一磕到潘家郎手里,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武思芳将信件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找不出什么不妥来。她是商人,最懂得厉害关系。潘毓的选择很合理,冷静地想一想,或许有什么事情让他走上了这一步,也未可知。他没说他不爱武思芳,只说为潘氏一门和前途才下的决心,这样的原因挑不出毛病来。

她在回金流的路上已有耳闻,燕国和齐国的战争并没有彻底结束,之前全部攻下的十六州又被齐人夺回了幽、云、望、朔四州,战事开始胶着不下,双方耗损过多元气,最后收手停战。回了城又听说大部队班师回朝,接着没过多久,圣上的嫡父薨了。据说昭德太后对于此次战争的期望太高,拖着病体等待着结果,没想到结果将他气死了。还有人说他唯一的亲兄弟,这一次也是领兵作战,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勇闯齐军阵营,结果被敌将一.枪挑死,尸首倒是从北边一直给抬回了京都,然后昭德受了刺激,……….接着就是大丧,举国痛哀尊贵的太后和死在北边战场上的诸多将士。

不管怎么说,这一仗是燕国近些年来的最好的一次了,虽然燕军损失惨重了点,可是已经站在了上风口,歇一会儿,喘两下,趁热乎劲儿没过将齐军收拾了应该……也没那么困难吧。

这些不过是武思芳本人根据道听途说进行的推测而已,比起胜利,她更介意的是潘毓对她的突然放弃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潘家是百年世家,满门忠烈,难道还没有前途?……还想要什么样儿的前途?

谁能给潘氏一门前途?不就是当今圣上么。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武思芳心里不痛快了,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又何必招惹她呢?这么一想,内心的小火苗儿开始簇簇燃烧起来。好在国丧期间,潘毓是绝不可能再嫁出去的。那么如果不是嫁人,她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他再问问,最起码要搞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他连天底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妻主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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