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老爷子苏氏一看见到武大,就操起三尺长的家法,从前厅里奔出来,要不是武思芳闪得快,那戒鞭准保抽在她身上了,“爹!你又怎么了?”
“武思芳!你能耐了,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嗯?!你上回将京都的酒店送给那赔钱货,这口气我还没捋顺呢,好家伙,又整一回大的,你是见不得我活在这世上还是怎么着?死了倒也干净,我找你那个死鬼娘说理去!好你个败家玩意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有话好好说啊,爹哎,…..你是我亲爹么,怎么这样对我呢!”爷俩儿在院里你追我赶,武思芳连忙躲闪顺带告饶,心里涩得跟什么似的,好好相处了没多少日子又闹上了!
“那姓潘的是怎么回事?…..两万两黄金!你怎么不要你爹的命呢?!…..我就说你她爹的怎么雄心壮志地卖铺子,这一个子儿没赚来,还可着劲儿往里头搭呢!…..气死我了,看我不打死你!”苏氏抡着戒鞭照着武思芳劈头盖脸一顿抽。
“…..苏致谢你讲点道理行不?”武思芳没躲过挨了好几下,皮上生疼,好心情就全被糟蹋了,连名带姓地开始吼她爹:“我砸锅卖铁那是我愿意!”
苏氏给噎了一下,又开始骂:“行啊,你是家主,翅膀硬了,连我都得听你的是吧?你当我做不得你的主么?别的我也不说,就只一点,你想娶姓潘的进门,可以!你管别人叫爹去吧,我当不起!”
“…….”武思芳缓了口气,劝道:“爹哎,咱能有话好好说么,您说我才进门,您就整这么一出,家宅不宁,没得让人笑话。”
“好啊,我只问你,账上腾挪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上哪儿去了?”苏氏瞪着她,跟乌眼斗鸡一般,这会子剁了武思芳的心都有了。
“……..”武思芳到底还是失了底气,嗓门小了不少,“….送京都去了。”
“你胆子也忒大了!那么多钱,就十个人,也赶往京都运!别的不说,半道上劫了,可什么着落都没了,她大爷的!败吧!败吧!”
“哎哟,爹你气糊涂了不成?金流是什么地儿?咱走的是官道,往京都走,三十里一驿,都有驻防,能出什么乱子?再说了,就算有个什么事情,报上潘家的名号,哪一个又敢惹的起?我如今只能腾出十个人来,但也都是身手利落的,不过都是些朴素商客的模样,您要是不满世界嚷嚷,谁知道我武思芳送到京都的是什么东西?!”
“……..哟呵!厉害了是吧?认了是吧?诚心往潘家送是吧?你干脆上门给人当儿媳得了,还回来做什么?你气死我,将这家业都卷了讨人家的欢心去吧!………”
苏氏哪管这些个,将这些年的新仇旧恨参杂起来破口大骂,先骂了武晗和他所谓的不知廉耻的爹,接着又骂从前和武思芳母亲纠缠不清的那些个男子,骂完又开始骂武思芳不懂事分不清主次败家不孝云云,唾沫星子飞个不停,骂累了就歇一会,喝一口仆子端上来的茶,润润嗓子又开始接着骂。
武思芳也算是个能说道的,到她爹这儿就完全败下阵来,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搁谁谁都受不了,还不如回京都呢。自打孙李二人上次跟她眼皮子底下念叨了一番,武思芳的心里头就把潘毓嫁人这事儿放不下了,这可真是邪了门,当初那样淡定,怎么到了眼前居然就想不开了!
到后来她就只安慰自己,做人呢,当然是讲点诚信的好,尤其是像她这样的买卖人,既然答应了潘毓,总该说话算数才行吧?她是卖了铺子酒肆,没成想最后一股脑儿换成了黄金,其实也没什么,钱以后总还可以挣回来的,失了信誉可叫她于心难安呐。
武思芳觉得自己肯出钱下聘无非是想让良心上过得去而已,顺带告诉潘毓她可是讲信用的人,绝不是某些人那样水性杨花,很快就改变心意…….她几天前派了人去京都之后,心里也会时不时地忐忑一下:没准姓潘的已经嫁出去了,…..就算是没有嫁出去,那潘毓临阵反悔是有可能的,京都待着多好啊,他当初还不许她回金流,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再说了,人家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或许过上两三年,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又怎么会舍得下这么好的前程跑来找她呢……
不过当下的问题是不知道谁这么缺心眼儿,把自己给卖了,她脱不了身,才将孙李二人并几个心腹派到京都去提亲,那头还没给个回音呢,这头儿她爹已经跳起脚来收拾她了。
武思芳在她爹的唾沫星子里边儿转了不知多少圈眼珠子,楞是没想出辙来,只得硬着头皮顶了两句:“我先前想跟您说来着,咱们啥事都好商量,好商量,…...您看吧,这钱估计还在路上走着呢,就算到了京都,潘家还不一定答应呢,人家可是世家大户,咱们高攀了,…真的!”
“啊呸!你当你爹是傻子么,由着你信口雌黄!我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样的大户没见过!一开口就是两万金,太拿自个当回事儿了!天天高门权贵地挂在嘴边儿上,拿金银当粪土,假模假样,还不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主儿,什么是大户,咱武家这么大的户还都没怎么着呢,他家到还显摆起来了!…….”
一句话又招出苏氏的许多牢骚,武思芳的耳朵里开始生厚茧,这件事情她也是经过郑重思量才下的决定,可是面临如今的唠叨,于是又对派人去京都下聘隐隐生出了几丝悔意,这潘毓万一要是真的就这么娶回来了,她爹又哪里是好相与的,嫁了武家,可真没什么风花雪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
武思芳兀自愣神,没防住她爹越骂越不解恨,到后来竟气得七窍生烟,“来人,把这混蛋给我架起来,我今天不打她个皮开肉绽,我就不是她爹!我倒要看看,就为这么个有皮相的男人,你要逞强到什么地步?!”
左右两边的仆子们思量了一下,迫于苏氏当前在内宅说一不二的地位,狠了心拉过长凳,使了力气将武思芳架在上面,按照苏氏的吩咐,照着屁股就是二十大板子。
这边武思芳疼地呲牙咧嘴,汗珠子从额头上不断往下滚落,就差晕过去了,那边苏氏也跟着红了眼眶:“芳儿啊,你当我心里不难过么?我打你小时候就警告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如今都二十一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记性呐!”
二十板子外加苏氏的几下戒鞭,着实将武思芳伤的不清,宅子里的老大夫按着苏氏的叮咛给她好好看了看,只说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要是好彻底,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武思芳一边趴着养伤,一边还要挣扎着处理外务,武家的买卖比之前有了明显的起色,节骨眼儿上一点也不能耽搁,掌柜庄头成天在她的院子里出出进进的,她爹虽看着不忍,却也害怕武思芳再走回头路,只能狠下心来希望这次能让武思芳得个教训,等她好的差不多了,再和她商议叫人到京都去退聘礼。
这头苏氏拨着自己的小算盘,那头武思芳的旧友贺兰敏君闻讯前来探望,进了屋就发现武思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忙问道:“怎么竟疼成这样了?”
武思芳泪眼朦胧的望着贺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潘家收到了聘礼,立马就同意了亲事,孙李二人骑了快马,星夜兼程返回金流,进了武家大宅就赶着来告诉她潘家儿郎已经在出嫁的路上了,过几日就到,赶紧准备着迎亲吧!
她伤成这样潘毓是不知情的,如果不去迎亲,姓潘的会不会撕了她?她若是挣扎着起来,叫人抬着去了,她爹会不会剁了她?一想到这些惆怅,武思芳禁不住抱着贺兰敏君嚎了一嗓子:“老夏,……我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