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日光很好,有不少病人出来散步。
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正在听着音乐的少年。他戴着棒球帽,巧克力的肤色,和着节奏,他的下巴一点一点。
聂川注意到,里斯就是看着他。
“他的名字叫做斯蒂文·康纳。曾经是我们UDK篮球队的正选球员,也是我们篮球队里最好的组织后卫。”
“他病了?”
“嗯,是癌症。他在这里接受化疗。”
“哦……”聂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通常情况下他应该说“我很抱歉”,但是这样的话并没有意义。
“卡洛、尤因还有黑山并不知道康纳的病情。”里斯说,“他们只以为康纳放弃了篮球,和父母去了另外一个国家。”
“为什么?”聂川不明白。
“因为康纳太出色,和我们太有默契了。所以,如果他是因为癌症而离开球场,那么在所有人的心里,他将是最优秀最完美的,从情感上没有人能够替代他。卡洛他们将很难接受另一个控球后卫,哪怕对方再优秀。但是如果康纳是自动放弃篮球的,就不一样了。大家会想要找到另一个人,向他证明,即便没有你,我们一样可以很出色。”
“所以他一个人在这里,卡洛、尤因还有黑山他们也从未曾来看过他?”
“是的。所以对我而言,康纳的位置最终一定会被其他人替代,但如果这是注定的,我希望这个人就算不是最优秀最有能力的,但至少他比所有人都珍惜康纳留下的位置。”
那一刻,聂川的心脏被撑得很满。
“卡洛在他的facebook里提到了你。康纳看了之后,就联系我,他说他很想见到你。”
聂川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很认真地看向里斯:“可是我觉得自己不该去见他。他想要见的是那个可以被队友信任的人,而不是我。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会让他失望的。”
“他并不想要见到另一个自己,他想要的也许只是有人和他谈一谈篮球。如果是我,他是不会和我谈篮球的。”里斯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去和他说两句话,然后带你回学校。”
“不……我去吧。”
“你不需要同情康纳。”
“他比那么多人都坚强,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聂川吸一口气,走向康纳,来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的康纳手中抱着的是Ipad,点开了一场篮球比赛,而聂川则安静地在他的身边坐下,陪着他看了十几分钟的比赛。
当康纳转身看见聂川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哦,天啊!”
“不好意思吓到了你,我是聂川。里斯带我来,他说你想见见我。”
康纳的眼睛很大,牙齿被他的肤色衬得很白,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暖。
“哦!你就是艾伦对吧?你好,我是康纳!”
虽然聂川还是很不习惯别人叫自己的英文名,他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就聊开了,康纳说话很快的时候聂川有些跟不上,特别是一些篮球术语就更加生疏了。
康纳手舞足蹈的比划,聂川隐隐明白却又无法完全明白,直到站在不远处守望着他们的里斯将一个篮球扔了过来。
碰到篮球的康纳异常兴奋,在聂川的面前施展了一个非常漂亮连贯的胯·下交叉步运球过人。
那种节奏感,像是敲击在聂川的大脑里。
“你看,就是这样!”
聂川被康纳触碰篮球的喜悦所感染,接过球,跟在康纳的身边学着他的动作练习了起来。
起初,聂川的动作很笨拙,但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灵活。
康纳在一旁拍着手,和着节奏说:“对!对!就是这样!你的身体会记住!当你的身体记住的时候,就没人能拦下你了!”
也许是康纳本来就比里斯要有亲和力,又或者康纳向聂川展现出的球技实在太有吸引力,聂川就这样陪在康纳的身边跟着他学了两三个小时的运球。无论是麦迪交叉变向步还是马布里的胯·下背后双变向运球,这些在NBA赛场上看起来流畅华丽的动作一旦被康纳分解给聂川看之后,就像被解码一般变得平凡无奇。
“呐!很有趣吧,艾伦?”康纳笑着问。
“真的很有趣!”当聂川下意识回答之后,发现有什么被改变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篮球吗?”康纳说问。
聂川摇了摇头。
“因为这里有无数的组合。你可以做胯·下变向运球晃过你的对手,你也可以胯·下接背后运球过人。所有防守队员是不同的门,而你就是那把开启所有门的□□。没有你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聂川在康纳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它遥远,华丽,变幻莫测。
“当你通过一扇又一扇的门,你会觉得自己在燃烧,从脚尖到指尖,从指尖到发梢,所有的一切都在沸腾。没有什么能束缚你,没有什么能压制你,那就是无限可能。”
聂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我这样热爱篮球。但我想告诉你,里斯也好,卡洛或者尤因还有黑山,他们真的真的是很棒的球员和队友。当你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方被封死的时候,卡洛和黑山会为你撕裂出亮光来,当你发现左右无法突围的时候,里斯总能为你开辟更广阔的空间,当你觉得篮筐离你很远的时候,尤因会站在你的身后起跳,远距离三分球,一剑封喉。我爱死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
康纳的眼睛红了。
聂川的耳边仿佛响起了观众沸腾的呼喊,球鞋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声音,篮球与地面撞击应和着心脏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