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余璟着急往西院去,等到房间里才傻了眼。西院是老房子,连电线也没拉,台灯再大功率,买回来没地方插插头。
程亦舒憋笑憋得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酒窝,余璟才知道程亦舒早想到这茬儿了,就在这等着看他笑话。余璟看了眼程亦舒的酒窝,忽然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叫阿朝带着人给程亦舒搬屋子,搬到他院里去。
“啊?”程亦舒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余璟看得心痒,没忍住一掐他的脸:“就着那点油灯看书,不把眼睛看瞎了才怪。再说了,一院子都是嫁妆,你和货睡一块儿不难受啊。”
余家打算的是程亦舒不会住太久,大致安排了舒服干净的住处,其他的没太考虑。余璟强行把程亦舒搬到书房旁边,自己房间对面,余府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余璟我行我素惯了,程亦舒既然是程玉娴的哥哥,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余璟如愿让程亦舒住进了有电灯的房间,还把绿灯罩台灯安在床头,给他睡前看书用。
这之后,余璟总找各种借口往书房跑,拿着洋文书请教隔壁的程亦舒。磨到时间晚了,他就说程玉娴睡下了,不好打扰,软磨硬泡要留宿。程亦舒笑得无奈,把他当小孩子纵着,还给他拿自己的睡衣,大床分他一半。
余璟借口自己怕冷,每次都蹭到程亦舒身边,程亦舒就轻轻抱着他,拿体温烘他,只把余璟烘得浑身燥热。程亦舒仍是毫无察觉,躺在同一条棉被里和他说丹尼尔·笛福,说查尔斯·狄更斯,余璟一个字母也没听进去,满心满眼只有程亦舒盛着稀奇古怪的洋文,在月色下轻轻颤动的唇舌。
余璟就这么憋着一腔心思耗了一个多月,连程玉娴的房门也没踏进去几回,别说余家二老了,程亦舒自己也觉出几分不妥当。于是他在一日午后对余璟说,自己准备回去了。
余璟着急,直问他:“回去干嘛?”
程亦舒失笑:“我就是来送亲的,如今新娘子回门的日子都过了,我还不走,赖在这里白吃白喝吗?家里安排了活计,叫我回去接手呢。”
“不就是找工作吗,在月城也可以找啊。”余璟道,“你学问那么好,月城大把岗位要你,大老远跑回家里做活多没意思。”
程亦舒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笑说:“那也行,我先试试,不过我不能老赖在你家了,搞得你和玉娴多不方便。”
余璟劝了半天没用,只好答应他帮他找租房,等他找到工作再搬家。
余璟托人打听工作,正好教会学校缺个国文教师,程亦舒一身学问,一去面试就面上了。余璟又打哈哈说租房难找,还没找着呢,等程亦舒工作一阵,拿了工资再说。程亦舒对于余璟的耍赖没有办法,只有笑着摇头。
程亦舒第一天上班,余璟想开车去接他,程玉娴却突然走出来,说她也要去,余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带上她闷声开车。结果驶过三四条街后,程玉娴突然啊呀一声,说自己有东西落下了,要回去拿。
余璟登时烦躁起来:“有什么东西非得回去拿的,程亦舒马上要下班了,迟了和他错过怎么办?”
“抱歉抱歉余先生,我自己坐黄包车回去拿就好了,你先过去,等会儿我再来找你们。”程玉娴连声说。余璟只好停下车,程玉娴便匆匆忙忙开门走了。
余璟懒得管她,自顾开车去学校,把车停在校门口,左手倚着车窗,看从校门里涌出来的叽叽喳喳麻雀似的学生们。
不多时,程亦舒捧着教案,和校长一边聊天一边走了出来。程亦舒今天为了正式一点,又穿上了第一次见面那身西装,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脸上挂着礼貌的淡淡笑意。余璟冲他摁了一下喇叭,程亦舒抬头看见了,嘴角的笑意漫进了眼睛。
程亦舒对校长点头告别,加快脚步向余璟走过来。余璟给他打开车门,程亦舒低头坐进副驾,笑着和他打招呼。
余璟一时没有回应。穿西装的男人总是整肃得千篇一律,比如他大哥二哥穿上西装叫他看见,他就只想立刻闭嘴低头。程亦舒穿着西装,修身的裁剪,束到最上面的纽扣,冰冷的镜片,只叫余璟一门心思想扒掉他的西装,领带缠着他的手腕,浆洗挺括的西裤挂在膝弯,摘掉金丝眼镜,露出一双迷离的眼。
程亦舒伸手朝他眼前晃了晃:“璟哥儿?傻了呀?”
余璟回过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盒给他:“庆祝你第一天上班的贺礼。”
程亦舒抿唇一笑,打开礼盒,惊喜不已。是一条格纹领带,面料丝滑,一看就是好货。程亦舒很开心地向他道谢,他笑着没有说话,心想你若是知道我想用这条领带干什么,估计就不会想谢我了。
程亦舒比余璟大两岁,平时总是像哥哥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余璟,布菜、倒水、切牛排,程亦舒无比自然地做着这些,余璟就托着腮享受细碎的照顾。
吃饭聊天逛街,余璟过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把程玉娴的事完全丢在脑后,回到家才猛地想起来:“啊呀,你妹妹说要来接你的,到半路说自己忘东西回去拿,转头再来回合,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程亦舒听到这话,面色顿时有点僵硬,这时程玉娴没事儿人一样从房间出来了,全然忘了接程亦舒这回事一般。余璟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心道她不去老爷子那儿告我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