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惊疑:“这怎么可能?你父亲最爱喝碧螺春。以前每次一来我这,总是要喝好几杯,哪有你说的,起什么红疹?”
“泠泠这么说,那我倒是想起来了,”纪王妃笑着道,“有一回驸马爷来王府,丫鬟不知这个,便泡了碧螺春,谁曾想驸马爷一看见那茶,立马连连摆手说,喝不得,喝不得。我此前当他是喝不惯,原来是这个原因。”
赵泠叹气:“原来如此,我父亲一向孝顺,明知自己喝不得碧螺春,可为了让祖母高兴,每次都来祖母这里喝几杯。我娘每次见我爹一身红疹,都十分心疼,现如今想来,我母亲出于孝道,这才没把事情说出来。长辈赐,不可辞,辞不敬。”
场上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老夫人脸色难看,可她到底年纪大,见惯了深府大院里的手段,远比王氏要沉得住气。听闻此话,又抹了把眼泪,“竟是这样,都怪我了,我原是以为他喜欢,所以每次都刻意让丫鬟备着,吾儿好生命苦,年纪轻轻就去了,膝下也没个儿子传宗接代,偌大的家财也没人继承。幸好大郎膝下有个儿子,日后也不怕断了赵家的香火。”
赵泠心里冷笑不已,事到如今了,老夫人竟然还敢把这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她嫌银子多,就是丢进大江大河里,也不给武陵侯府这些没人性的东西挥霍。
果不其然,老夫人话风一转,又望着赵泠道:“前一阵子发生的事,你堂兄定然是受了冤枉的,自家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更何况你人好好的,待回头你见到他了。可不许不理会,他到底是你兄长。”
赵谨言派人过来刺杀她的事情,暂且不论真假,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同谢明仪相斗,算得上是狗咬狗。咬不过别人,棋差一招,怪得了谁?
事到如今,老夫人竟还敢觍着脸说这种话,可不就是把脏东西往她嘴里塞,恶心她不说,还捂住她的嘴,让她打落牙齿混血吞。
赵泠便道:“那次我吓坏了,回府后就病倒了。事情也是经过大理寺亲审,由皇上亲自过目的。我不知其中详情,可想来皇恩浩荡,赏也是恩,罚也是恩,为人臣子,怎可怀疑圣命?”
意思就是,她不知道,一切都是皇上的决断,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闹上金銮殿去。
老夫人枯树般的脸皮抖了抖,混浊的眸子透出几分精明,稍往后一仰,几个丫鬟立马将她扶住,“看来是我年纪大了,身子骨孱弱,一把老骨头了,也听不懂这些了。”
赵泠见好就收,否则老夫人在人前玩一手苦|肉计,跪下来抱着她的腿哭求,那才是人尽皆知的丑闻,怕是无可收场了。于是顺坡就下,“祖母可要当心身子才是,家宅不宁,乃是小辈们的过失,祖母不必为此不安。”
顺带再打压赵谨言一把,她倒是要看看,在场这么多官家女眷,有谁想不开了,会把自家的姑娘往赵谨言的虎口里送。
“泠泠还是一如既往地能说会道,”老夫人脸色更难看,皮笑肉不笑道:“不愧是赵家的女儿,有我当年的几分风采。今个是我六十大寿,怎的,大小姐还没过来?”
一旁的丫鬟回道:“大小姐一早就出府给老夫人亲自去取寿礼了,现在还没回来。”
“玉致一向最有孝心,也不知要送什么样的礼,竟还要亲自出府去拿。”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些,“派人再去看看,大小姐一回来,立马让她过来一趟,泠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堂姐妹总得说几句话才是。”
赵泠端了一盘点心给阿瑶吃,闻言,暗暗嗤笑一声。横竖她能说会道,即便是十个赵玉致过来,她也是不怕的。
阿瑶被赵泠养叼了嘴,寻常的点心根本就不吃,武陵侯府的点心精美有余,可口感不行,她便不太高兴,一直嘟嘴闹情绪。
要不是赵泠还在这里,早就离开了。
没过片刻,屋外便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丫鬟挑开珠帘,笑着说了一句:“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赵玉致姗姗来迟,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裙子,上面撒满了碎花,外头还披着一条玫红色的丝带,发间的珠钗也不同寻常,竟是展翅的蝴蝶,羽翼轻薄,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走动间仿佛颤着翅膀。
她原本就同赵泠有几分相像,自然是很美的,尤其又穿得这般娇艳,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祖母恕罪,我来迟了。”
“好孩子,快些起来,”老夫人满脸慈爱地唤她起来,和蔼可亲道:“听丫鬟说,你出府去了。”
赵玉致刻意不去看赵泠,闻言点头应道,声音仿佛黄鹂鸟一般清脆:“回祖母的话,今个是祖母大寿,我早些时候在间铺子订了一件贺礼,因怕下人们笨手笨脚,遂只好亲自去取。”
说着,她抬眼示意丫鬟们将贺礼捧了上来,众人面露奇色,纷纷抬眼去看,只见披着红绸的托盘上,赫然立着一座玉石精雕细琢而成的观音像。光是看质地,便知此物价值连城。
“我知祖母一向诚心礼佛,遂千挑万选出这座观音菩萨的玉像,祝愿祖母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