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这么短。
曾经觉得多么了不得，可以让他付出一切的爱情,还不值一部新出的手机,一对新款的耳机。
他被人送上救护车，在颠簸之中看到陈妙和那个男生落荒而逃，浑身的血液顺着一个口子奔涌而出，他的头好晕,感觉世界是动荡的。
“薛启？大夫！大夫,我儿子怎么了？”男人追着他的床,在医院的走廊中哭声引起回响,他还穿着那件旧的不像样的衣服,上面的白色石粉点子沾了一身，薛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崩溃,绝望，无能为力的模样。
在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男人双膝跪地的声响,“大夫,救救我儿子,我有钱,不论花多少钱都请你救救他！”
你能有多少钱,留着养老吧，你没子女了……
哔——
男孩的生命归零。
人死了，应该什么都没了，只是灵魂有力量,消散需要时间。
薛启以为他对这个懦弱，无能的父亲没有一丝感情，但是他的灵魂最后还是飘回了薛家庄。
门锁着，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村口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却是“农民为子伸冤，十年终得正义降临人间。”
十年，已经十年了吗？
“老薛，又去卖树了！”
“是啊，卖树。”
老人的背影佝偻，眼神闪躲，已经没了当年平静温馨的神情，前几天，南回天和陈妙的判决书才下来，陈妙七年，南回天死缓。
但是南家有权有势，南回天的刑期在风头过后只会一减再减，公众的记忆总是来的猛烈，去的迅速。
薛正义知道，这可能就是结局。
在警方逮捕那两人时，距离儿子的离去已有十年，当年那些人请了一个律师出面用四十万买他沉静，但是他有四十万，有很多个四十万，孩子，却只有这一个。
薛正义拒绝了，很快失去工作。
没有关联？
骗鬼去吧！
薛正义用了最无力最简单的办法，他把树卖了，背井离乡引传单，求爷爷告奶奶，让大家帮帮他。
可谁都不想往自己身上揽。
人情冷漠，但他也不能怪谁，毕竟谁活得都不容易，直到一个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遇见他。
他被薛正义挣扎多年而不放弃感动，将薛启的事情撰写了一篇文章，农民父亲辛苦多年为子伸冤。
薛启的事，才算得到了一个迟来的正义。
但是多年奔波，钱少了六七成。
原本薛正义以为的能够薛启这小子生儿育女的钱，现在只够他活下去。
他也没有力气再娶媳妇，再生孩子。
他还有一小山头的树，还有一点点积蓄。
在村里不算穷，甚至可以每顿都吃好的，换季买好衣裳。
但是没当薛正义点开手机，看到薛启喜欢的衣服牌子，给他推送新款，心脏就要疼的掉下去。
父亲在床边坐着哭，儿子在窗边站着哭。
“臭小子，白养你这么大，连个梦都不托，爸爸后悔就不该把钱攒着，就不该骗你，你这么大了，都没享福。爸爸凭什么享福。爸爸对不起你……”
“过几天，爸爸去给你送衣服，送吃的，送钱……这次，爸不心疼了。你要什么，爸都给你。”
灵魂还会感受到冷吗？
薛启好冷，冷到颤抖，冷到他的灵魂好像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他这辈子，活得不值。
真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