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从顾青紫色的衣服渗出。
他眼中龙腾一闪而过,带着邪气阴沉的唇角下撤。
眼中却又继而流露出绝望的暗光,好像陷入荆棘遍布的地狱,无法挣脱。然而他的唇却张扬至极,玉齿洁白,耀眼夺目。
“轩辕越,好好看着,这刀是你送进陀伽胸膛的,是你亲手杀了你师傅,哈哈哈哈!轩辕越,怎么样,手刃天下人追杀的坠魔之仙,快活吗?拿着她的尸体去邀功,我保你能直登仙界。”他的音调古怪悠长,时而低语时而放肆。
顾青恍然大悟。
原来宋璃和轩辕越两人神魂在一个身体里。
难怪了。
“杀我,你想多了。”
刺入她胸膛的匕首变得灼烫,甚至接近重新炼化的温度。
宋璃感受到灼烫匆忙挣开,他竟然忘了,《断魂书》传承魔火能焚烧世间一切毒物妖魔。
顾青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方才趁他废话,她已经运转《断魂书》第二层疗伤。
“反派死于话多,懂吗?”
顾青拽住他的领子,左右开弓扇了十几个巴掌。
宋璃见情况不妙,想要离开轩辕越的身体,被顾青发现后在他虚弱的魂体上重加了一掌。
“师傅……”
顾青追到山洞口,身后轩辕越的声音低声孱弱。
他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但是太晚了。
“你死不了,想说的哄人眼泪的废话给我咽回去。”顾青运转第二层却收效甚微。
轩辕越安静的躺在干燥的地面上,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一早开凿出来,还没来得及送给师傅的玉料。
“师傅,你走吧。轩辕皎不是你能对付的……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您,宋璃之所以能进入我的身体,不仅是我崇拜力量甘愿献祭,还有他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想成神,想疯了……哪怕毁灭这个世界让天道自然崩塌,他也要破空成神。”
顾青盘坐运功,对他所言充耳不闻。
“师傅,不要在白费功夫了。”
“闭嘴!只要七魂还在,六魄未散,倒是想死阎王都不想收你。”
轩辕越听到后,身体忽然陷入僵滞,他唇里涌出的血染红了大半张脸,目光失去焦距。
“师傅,你不妨看看我究竟有没有七魂六魄。”
顾青睁开眼,“胡说什么,你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有”
轩辕越温凉的指腹搭在她膝上,他乞求,近乎卑微,“求求你,帮我看看。”
顾青咽下未说完的话,握上他的手,然后渗入一缕神识。
顾青诧异,她瞳孔微张,却不表现出来。
“都在,全活的很。只是我没本事,宋璃在你体内留下的伤害太大,我没法救你了。”
轩辕越好像只听到了前半句,兴奋让他使出全身力气撑着身子做起来。
灰败眼眸中重新燃起初见时的熠熠光彩。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璃是在骗我,我是娘生的,爹养的,才不是什么轩辕皎在凡间步下的棋子,才不是什么肉做的傀儡。才不是轩辕皎裂魂而出,为自己万一不能成神肉身碎裂步下的退路。”
“师傅,你知道吗?宋璃他骗我!他骗我说我根本不是人……”
激动过后,他收回憎恶的目光,转身看向顾青时,充满了敬仰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师傅,谢谢你。让我修道,让我知道自己是个人。”
“小事,说什么谢。”顾青爽朗一笑,将眼中淡淡的哀愁尽数掩藏。
她不想骗人,但轩辕越体内的力量根本撑不过半月。
除非把轩辕皎带过来,让他再次裂魂分出一部分来。
但那时,这具身体里的又会是一个全新的认识。
对,他不能算是一个灵魂,只能算是一个拥有认识的魂魄碎片。
“师傅你这几天跟着我吧,轩辕家家主身上都有那人的印记,足以掩盖你的踪迹。”他虚弱的靠在石壁上,还在处处为她着想。说完后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忘了,师傅你会敛息。”
他接着恍然大悟“你是怕那些人因为找不到你被杀,所以才……”
伏击顾青的人多是些受命于家族的武夫,只有一身蛮力,不得仙缘,修不了道法。
他们拿钱办事,但是大都卖命给修仙者。每逢大乱,他们的身体就是肉做的防盾。
“人美心善,懂吗?”
“嗯!”他笑得羞怯,澄澈到不染尘埃,没有当初半点稳重内敛的模样。
“师傅,我还能活多久。”
顾青整理玉石的手微顿,“大概半个月。”
“那你和我去看看第十七海吧。我少时在这里生活许多年才被父亲接走。”
“好。”
顾青牵着他的手,丛横在云中,她匀出一部分力量替他挡住高处的强风。
然而顾青估计错了,他没有半个月的时间。
轩辕越昏昏沉沉的靠在她背上,“师傅,不行就不看了,反正我都看了好多、好多遍了。”
“我娘很早就没了,爹把我带回轩辕家后也死于混战。你不知道,我爹看我时,总是有些惶恐,有些怕,好像不得不对我好一样。他那样,我也难受……”
“别说了,到了。”
第十七海的海滩上沙石都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光秃秃的只有柔软却锋利的沙砾。
轩辕越已经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他头发略带狼狈的挡在眼前。
日光熹微,橘色的日光从远处由深至浅的透过来。
第十七海的海水泛着不是其他地方的黑色,而是澄澈透亮的水蓝。
海中没有妖兽,只有各色无毒的珊瑚,还有草食的鱼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