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本打算今夜给他筑基后便离开去第十八海,对现在的她而言收拾一个落单的楚辞还是易如反掌,结果她却体会了一次后院着火。
天上一弯皎月被黑色朦胧的云彩遮挡,星象忽隐忽现,空中偶尔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带了一些肃杀。
“此界仙缘即将枯竭,月中时是一天仙缘最强烈的时候,日后你修炼,要想取得最大的成果必须天天在这月光下晒两个时辰。最后,除了那个管家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你拜师。”
轩辕越浑身散发着莹润的白光,颈部的伤口光洁如初,根本看不到一点痕迹。他搭在膝上的双手微微动了动,风从指缝中逃过。
抓不住。
“好。”轩辕越从怀中取出一块浅紫色纱巾,上面绣着一枝鲜嫩欲滴的芍药花。
“师傅若不愿见人,便用这个吧,消耗力气去给自己脸上蒙上一层纱雾,不经意就忘了。我,就看到你了。”
顾青脚步一顿,“看到了?”
“看到,呃……”地上的残叶忽然被一鼓力量卷起,化坐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掌,像是破空而出的利剑,让他没有半分闪躲的力气,轩辕越能感受到自己胸腔不断收缩,这只手非但扼住他的喉咙,组成它的叶片边缘更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兵器。
“我引你入门,给你心法,并炼化妖力。你助我找玉,供我容身。算来谁也不欠谁,也不要再说什么玩笑话。你没见过我,不知道我是谁,记住这一点,你就还是我的好徒弟。”
顾青打了一个响指,原本禁锢他的手掌失去支撑有变成无数残叶,晚风一卷,层层叠叠的挡住他的视线。
当一切重归平静,这个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心跳声。
轩辕越楞了半刻,然后迟钝的走向暗处的竹椅,那里空无一人。然后他又去了厨房,没有。又去了师傅从不让他私自靠近的寝室,他仓皇的闯了进去,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桌面上还有他插在白玉雪梅瓶中的几只未开的雪莲。
天色即将大亮,初生的太阳将驱散夜晚的阴冷潮湿,轩辕越站在门槛外,他听话的不进去。
却在日光稀疏落在他眼睫的那一刻,迈出站了半宿已经僵硬的腿。
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进去后能看到堆放在墙角的剩余玉料。
他像是踩在云里,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不定。
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但凡尝到一滋味,那怕只是一场另类的等价交换,都刻骨难忘。
“家主家主!上边来信,让您赶紧带上族兵前往第十八海,围剿坠魔叛仙陀伽!”管家拿着气喘吁吁的跑来,自那位仙师走后,家主已经在这院子里住了三宿,照常吃,照常睡,照常干活,可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怎会察觉不到家主心里难受。
这孩子母亲没有仙缘,前任家主却天资聪慧,他是轩辕一脉唯一正经的嫡传独子,却遗传了母亲的天资,在人才济济的轩辕家堪称异类。
老家主能护得住他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这才隐瞒世人救下那头花豹,用妖力助家主修炼内家功法。他昨日去喂花豹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后,就猜测那位仙师怕是发现此事,怒极离开。
唉,管家无奈开口,“家主,这可是仙家的命令,要是还想要仙家维护轩辕一脉,您就得振作!”
“维护?可他们何曾维护过我。”轩辕越躺在她曾睡过的床上,上好的鹅绒芯被子,却存不住半点温暖。
“他们笑话我是废物,恨我没有本事却占着家主,怒我不能奴颜婢膝的奉承祖先给他们争取一条直通上天的大道。而我呢?身为家主,旁支庶子都要亲自去寻,仙药功法,从不能私自留下,就算我内家功法胜过他们许多,他们还是将我看作短命蜉蝣,那些人!姓着轩辕的姓氏何曾对我这个家主有半点尊敬!他们当我是个人吗?还是将我看作畜生。”
管家脸色变了又变,家主说的是实话,他没法反驳却也不想看家主把自己的伤疤一寸一寸的重新撕开。
“轩辕越呢?让他出来!你们谁敢拦我!”管家听到外面的喧嚷,无奈只得过去处理,临走前他对轩辕越说“家主休要妄自菲薄,您对老奴而言就是天。这诺大的轩辕家都是您的,您忠肝义胆,锄强扶弱,我们这些凡人除了尊崇仙人,就是您!您把我们当人看,我们把您当神看。”
“唉……我去将他打发了。”
轩辕越从床上坐起,略微哽咽。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是重物被狠狠摔砸的动静。
轩辕越眉心跳动,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冲出去。
入目是一片泼洒的血花,好像一切都变的寂静,众人拦不住这位旁支、身为修仙者的二爷,但谁都想不到他会杀人!管家匆忙出来正好看到他要对小丫鬟动手,不过是一句“大胆住手!”就让他生了杀意。
修仙者的一掌,凡人根本躲不过。
他们杀人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但是碍着家主的面子,轩辕府中从未出现过这种要人命的事情。久而久之他们这些身为凡人的蝼蚁,竟然忘了,有时候这些和他们披着一样皮囊的修仙者,是瞧不上他们的,人?能修仙才是人。
“凡人寿命短,早死晚死,死在修仙者手中是恩惠。”
这句话在外面流传甚广,但是轩辕家从未有人这样说,因为他们的家主就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