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台,位于太液池中央,四面邻水,衬以楼阁台榭,在冬季雾气的笼罩下,便似是一座云海间的蓬莱仙岛。
因而,瀛台南面立着雕槛秀丽的一座楼阁,又被成为“蓬莱阁”。
每逢举办冰嬉活动,宫中各位贵人、以及世家贵族,都会在蓬莱阁二楼上,品茶、赏景、看冰嬉。
现下冰嬉尚未开始,楼阁上贵人们也大都未到,宋珂谁也不认识,却先见识了一番奇绝的雾凇美景。
但见,岸边树木银装素裹,轻盈洁白的霜雾凝于树枝上,宛若琼花仙树,雅致清新。透亮的冰面在暖阳光辉的折射下,银光闪闪,一眼望去,天与云与水,上下一白。
真是人间仙境呐!
宋珂由衷的在心底里叹了一声。
她一面品着金桃蜜饯,一面自顾自赏景,潇洒自在胜似个活神仙。
冰面上,一群年轻女郎盈盈袅袅结伴走来,她们挽起高髻,着短衣,窄衣袖,踩靿靴,与往日的长袖宽袍格外不同。
宋珂定睛一瞧,正当中的那位女郎,不就是毕潇潇,她被众人环绕,呈众星捧月之势。
女郎们逐渐走近,宋珂坐在阁上,便能听到她们的谈笑声。
“潇潇,你穿这身绯绿骑装,当真是好看!”兰台令女方婧蓉笑道:“是在京中哪家坊市买的?手艺十分不错。”
不等毕潇潇答话,京兆尹王氏的女儿便说道:
“婧蓉,这次是你眼拙了,你瞧潇潇这件短衣的料子,分明是云锦呐,遍上京城中有哪家坊市买得到?便是整个澧朝也难以寻得。”
“云锦?!”
女郎们大惊,于是围绕云锦这个话题,展开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潇潇,你这件短衣竟是云锦织就的?”
“俗话说,一寸云锦万两金,当年建国大帝聘百名工匠,耗费了整整三年,才为元后织造一件月华云锦衣。”
“上京城中,有哪家女郎能穿云锦做的衣裳?若是有,恐怕也只能是尊贵的相府千金了。”
“是啊,潇潇,你素来跑冰技艺了得,冰嬉舞也极美,年年冰嬉你都尽出风采,今年有这件云锦衫,便更加无人能与你匹敌了。”
诸位女郎一通艳羡夸耀,将毕潇潇捧得老高,她昂首走在中间,对这样的吹捧早就习以为常,相府千金、未来皇后,谁敢不哄着、捧着?
毕潇潇心中不屑一顾,面上淡淡的,这些人整天围在她身边,就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吵都吵死了。
若不是阿耶命她,进宫后要抑制脾性,她早早就要让这些人闭嘴了!
“沙——,沙——”
远处,冰面上传来一阵响动,数名宫人拉着一架豪华冰床过来。
毕潇潇面无表情的俏脸上,眉眼飞舞,瞬间扬起喜色。
“姨母,您来了?”
她三两步迎上前,巴巴凑上去,俯手搀扶珍太贵妃下冰床,“姨母,您当心脚下。”
这副谄媚嘴脸与方才的冷漠,简直不是一个人。
宋珂坐在阁上看到这一幕,咂咂嘴边的蜜饯甜浆,心道:哦,原来她也最擅唱戏。
“哎呦喂——”
背后传来人声,“啧啧,瞧她那副......嘴脸。”
宋珂回头,一位女郎插手立在身后,年约十八、九岁,生得两条柳叶眉,一对明亮的杏子眼,鼻若悬胆,唇似涂朱,身材高瘦健美,穿着一身黑色骑装,飒爽英姿。
那女郎瞧见她的正脸,眼睛倏地一亮,脸上的不屑褪去,一屁股便坐在宋珂侧旁的椅子上,嘴快咧到耳朵边。
“美人儿,你长得真漂亮!”
宋珂有些愣,同她搭讪的郎君倒有很多,女郎......倒确实少见,毕竟,她们都讨厌比自己貌美的。
再者,与她搭讪,还举止如此粗鲁的贵女,便更加少见了。
宋珂低眉顺目,得体微笑,端身开口问道:
“敢问,女郎您是?”
那女郎眼睛仿佛镶在了宋珂脸上,直勾勾盯着她瞧,语速极快,“我是庆氏的庆喜儿,太史令的女儿。”
“宋珂见过庆女郎,阿珂有礼了。”
她一身冰蓝轻纱长裙,奢而不华,简而不凡,盈盈站起一福,守礼温柔。
“宋珂?你是宋珂?”
庆喜儿问道。
宋珂点头称是。
庆喜儿眼中划过了然,“原来你就是宋珂啊,确实是美,他们还真没夸张!你的确是我见过最美的古典美人了!”
“古、典......美?”
庆喜儿眼珠子直转,摊手比划,“呃,就是你真的真的太美了。”
宋珂捂唇轻笑,“多谢庆女郎,您也很是古、古典美。”
“哈哈哈。”
庆喜儿放声大笑,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我?我有古典美?哈哈哈。”
宋珂被她笑得一愣,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豪迈不羁的仕族贵女,她仰天大笑,笑声很是大,着实没有贵女的风范,可是宋珂竟有些羡慕她。
见宋珂不说话,庆喜儿板起脸:“你也嫌弃我?嫌弃我不守礼教?嫌弃我是一个六百石小官的女儿”
“嫌弃你?”宋珂摇头,“怎会呢?我对你只有艳羡,你活得当真肆意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