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时间太久,忘了我们的故事是从何开始的。
却只记得第一眼见到他时,他不苟言笑地教别的同学走军姿,比太阳光还要耀眼。
——节选自《潇洒妹的日记》
八月末的崇明军训基地,像极了台巨型的微波炉,闷热空气之中的透明气体若隐若现地翻滚着波浪。
市重点胜才中学的高一新生们正顶着炎炎烈日,齐刷刷地站成数排军姿,形成一片朝气蓬勃的绿色森林,树枝上发出的蝉鸣被他们呼喊出口号声所埋没。
林千爱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水晶珠子般大小的汗水沿着鬓角滚落至脖颈,眼镜鼻托从满是汗渍的鼻梁上滑了下来。
没经过教官的允准,他们都不能擅自动弹,说话更是不行。
她故意把头抬高,视线被他们连里内定的旗手所占据。
少年手执红旗杆子站在队列边上,背影高大又挺拔,料子质感极劣的军训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尽了气质。
教官教的那些复杂动作,他一学就会。
他挥旗时声响劲脆,仿佛有道凉飕飕的风扑来,让林千爱忘记了夏日的喧嚣和酸痛疲软的四肢。
相反,隔壁连的旗手执旗踏步时同手同脚的,不论教官怎么教都还是教不会,教官着急,她也羞愧难当,帽檐阴影下的眼眶悄悄地红了。
他并没有和大多数喜欢暗暗嘲笑的同学一样,而是主动走上前,耐心地教她如何去做。
那位女生受到他的鼓舞,执旗动作慢慢恢复到正轨。
林千爱恨自己的眼镜滑落的太突然,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筛过他清隽削瘦的面庞,仿佛是添加了一束模糊掉被摄主体的圣光,实在过于耀眼。
她努力眯起双眼,只能依稀看到他的模样……
“报告教官!”
身旁杨玉婷举手,清脆悦耳的声音轰然响起,一下打破连队维持已久的安静。
教官双手负背,表情严肃地盯着她看了很是一会儿:“讲!”
“我要去排练军训闭幕仪式的演出,现在能先走了吗?”
他点头应允:“走吧。”
于是,杨玉婷如获大赦,满心欢喜地出了列,走前时不时向林千爱抛媚眼。
她面上流露出不舍之情,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小爱,我是真的很想留下来和你一起站军姿的,可命运偏要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额,你的演技能再烂点么……
林千爱羡慕嫉妒恨。
她翻了个白眼,强颜欢笑着轻声道:“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杨玉婷一蹦一跳地跑远,远远地转头对她模仿着灰太狼的动作,张嘴做了个“我一定会回来的”口型。
杨玉婷擅长弹琵琶,常常自称是杨贵妃的后人。
她和林千爱是小学同班同学,认识了快有七八余年了,两人是一起逃过课、喜欢同一个明星、经常自-拍的万年好闺蜜,外加个最佳损友。
林千爱松松垮垮的迷彩服被黏汗浸湿,全身从脚趾到头发丝没一处是舒适的。
她看着那些因身体不适去医务室的同学们,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装个有病,可又觉得自己明明没病却去撒谎有病,是不是不太好……
教官绕着队伍兜兜转转,突然大喝一声:“全体同学原地坐下休息!”
同学们都不顾形象,纷纷若释重负地摊倒在水泥地上,发出哀嚎。
“千爱,你不坐下吗?”
后排的杜子腾同学爬起身,顺着她擦眼镜时发呆得出神的目光,看到蹲坐在树荫下执着旗杆的于冬阳,他好像和教官聊当代士兵头衔正聊得火热。
林千爱猛地收起心中的小九九,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擦着眼镜,余光依旧在看那位少年:“我在擦眼镜呢!你看,我的镜片都糊了。”
对啊!她为什么要心虚呢,本身就什么事都没有。
杜子腾满脸的促狭:“哟,看上那货了?”
“没有。”
林千爱咂舌,第一时间矢口否认:“我只是对他有点好奇,军训前我通过班级群核对名字,几乎认识了班上所有同学,就唯独不认识他。”
杜子腾拿军帽当扇子扇风:“你说于冬阳,老于啊。”
于冬阳?
林千爱陷入了沉思,总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他想当然,见怪不怪地解释道:“那家伙以前和我一个初中的,是今年的中考状元,可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