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说怪不得左志谦在临死也要收这么个徒弟,这女人确实挺有意思的。
薛冬歌见左岸给她开了门,直觉这花盆应该是过关了,没想到左岸什么都没说,只是仔细看着桌上的花盆。
“蓝色应该再深一些,根茎的线条略显生硬。”左岸当初就是因着这些好看的图案才买了这批花盆,他并没有种植什么,只是在几个花盆里放了些土。他眼见薛冬歌画得还算有几分神韵,心知她该是下了不少功夫。
“你家的这种花盆停产了,我实在是买不到...不过这个花盆是同一个厂家出产的。”薛冬歌眼见左岸不但没有责怪她造假,还在绘画方面进行提点,立刻羞得无地自容,于是一股脑把实情说了出来。
“你去画画吧,记得把画板面向厨房的方向。”
左岸边说边拿过墙上挂着的围裙,随后开始清洗蔬菜,动作温柔得好像在对待情人一般。
“好的。”薛冬歌脱掉了外套,支起了画板,之后搓了搓手,昨天那个叫嚣着不买来一样的花盆就别想进门的男人,跟如今站在操作台后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其实她说了大话,左岸这个人,她根本就看不懂。
昨天薛冬歌以为身后的左岸一直在睡,所以没觉得有什么负担,可是今天的左岸完全是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着她作画,所以她觉得如芒在背。
起初她小心翼翼的落笔,连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可是几笔下来,她就立刻进入了自己的想象空间,完全把左岸抛到脑后了。
薛冬歌就是这样的人,绘画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画画的时候,她会进入完全忘我的境界,那种奇妙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即使在她过得最颓废的那段时光,她仍是从没有扔掉画笔的打算。
今天这幅画的主题,是‘情殇’,薛冬歌并没有设置人物,而是画了一幅抽象画,她用六个小时完成了作品,之后呆呆的看着画,感触良多。
“你知道吗?读者的一句话,一个表情,都会牵动着作者的心。”
“你是作家?”左岸见薛冬歌今天的画风充满了悲情丨色调,直觉她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作家算不上,就是个写网络小说的,勉强度日。”薛冬歌说到此处,不觉好笑,她怎么跟左岸倒起苦水来了,她不是打定了主意,无论从读者那里得到怎样的反馈,都要调整好心态,好好写自己想写的故事么。
“虽说隔行如隔山,可是如果受到外界的影响,无论在哪个领域的表达都不会尽善尽美的。”
“嗯,我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宠辱不惊,真的只有古代的迁客骚人才做得到,我是一介凡人,虽然在意识上想让自己的内心平和,可是在情绪上总是难免有些失落。”
“你今天的这个作品,一旦面世,日后会令多少濒临绝望的人选择死亡,你想过吗?”
左岸说到此处突然厉声起来,看来那人是太过骄纵这个徒弟了,竟是任由她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确实,没人懂自己的画,是非常可悲的。可是如果他们看懂了我这幅画的内容,我又要担心他们是否会因为悲伤而去做傻事。我只是想通过绘画来表达我的内心感受,他人作何感想,与我何干呢。”薛冬歌无法否认一幅画给人带来的冲击和震撼,因为当年看到了师傅的画,才使如迷途羔羊般的她走出了困境。
可是,她固执的不想承认自己这幅画是无法展现给世人的作品,她画她的,她到底有什么错呢?
“你没有错...”左岸好像能洞悉薛冬歌的心思一般,他边说边来到了画架前,“...只是世人太容易被动摇,太容易同其他事物产生共鸣。我知道很多大师的画作,都展示了内心的苦痛和无奈,这些画如今也是价格不菲。我不是不让你画这类悲情的作品,只是希望你日后不要将这些东西展现给世人,因为你的画,无论是几岁的孩童还是年过古稀的老者都能够从中体会到你的内心世界,我想这也是你师傅同意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收你为徒的原因,因为至今还没有一个画者,能把自己的内心世界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我的绘画宗旨,就是不能让作品带给人们痛苦的感受,如果你接受我的要求,那么我同意继续教你画画,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今天就是最后一课。”
“我,我需要想想。”
这段话,是薛冬歌认识左岸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这个新的理念,莫名的冲击着薛冬歌脆弱的小心脏,所以她当时觉得有些茫然,连画板都没有拿,外套也没有穿,直到她跑出了左岸居住的别墅群,才发现自己连鞋子都忘了穿,从脚下渗透到体内的冰凉,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怪人,居然让我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而我,居然在心中拼命的为他的言论找借口!”
薛冬歌傻站着,自言自语了一番,之后才意识到有人在身侧按喇叭,左岸的侧脸在车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