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四周相当微弱的光线被兽瞳捕捉,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眼睛将收集到的光线反射出来,呈现出黄绿色的冷冷反光。
拦在车前的是个雌性兽人,她浑身脏兮兮的,灰尾巴垂在身后,夹杂着白毛,头发和耳朵一样是灰色,绑成粗粗一根麻花辫搭在肩头。
她是一只狼人。
贺松明戒备地看着她,这里,到处都是其他狼的气味。
黑暗中,数不清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们。
女性兽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扭头,对身后道:“嘿,这里有?一只迷路的小家伙。”
雄性狼人缓缓从?她身后走出,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身形相当高大,甚至比贺松明都要强壮,女性狼人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娇小。他一只眼睛是瞎的,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上面,因为失去?了眼球,左眼自动闭着。
狼人身上的气味告诉贺松明,这家伙曾经?是一只狼王,他身上遍布的陈年伤疤是战斗过的勋章,也?许失去?的那只眼球,也?源自于某一次为了族群发起的战斗。
更多的狼人从?四面八方的丛林里走出,他们全都脏兮兮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沉默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野性的光辉,和贺松明截然?不同。
“我不是小家伙。”贺松明沉声道,估量着如果眼前的狼群动手,他有?多大的把握能保护好车里的阮陌北。
答案是,几乎没有?。
主人现在身体抱恙,就算他能搏命拖住三四只狼人,剩下的狼人一拥而上,大概会把主人撕成碎片。
“反正你是只在流浪的小家伙,要知道,脱离了族群的独狼是很难在丛林里活下去?的。”
女性狼人指了指车子:“就算你用了人类的东西也?一样,这些东西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如果去?城市里补给,你有?可能会被一支从?暗处射来的麻醉针击中,成为市场上带着项圈和锁链的奴隶。”
贺松明浑身紧绷起来,她说得对,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成为奴隶的?贺松明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候他大概才刚刚脱离幼年时?期,就像她说的那样,在丛林的边界玩耍时?被暗中射来的针放倒,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
“虽然?现在外面的情况看起来还不错,但人类的军队很快就会过来,把一切都镇压下去?,继续一只狼流浪,你早晚会被——”
女性兽人说着,突然?停顿下来,她用力抽了抽鼻子,皱起眉头;“什么味道?”
贺松明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
阮陌北捂着嘴平躺在车内,贺松明脱下来的衣服将他整个人盖住,之前他为了透气将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就是这一条缝隙,让吹进来吹出去?的风将他身上的味道带走了。
外面的话音隐隐约约传来,内容听不太清,突然?停止的那刻,阮陌北意?识到要出事了。
“你带了一个人类?”
车窗骤然?被狼爪扒住的时?刻,阮陌北整个人坐起身,抄起电棍,对着那只爪子来了一棍!
那只扒住车窗的狼人抽搐着倒下的瞬间?,贺松明猛然?扑向眼前的雌性狼人,迎接他的,是独眼狼王冷酷的一爪。
贺松明侧身躲过,两只狼转瞬战斗在一起,独眼狼王虽然?年纪大了,体能和力量都远不如正值青年时?期的贺松明,但他丰富的战斗技巧远非被当做奴隶和仆役的贺松明能够比拟的。
缠斗之中,贺松明忍不住回头看向车子,脸颊立刻被利爪划破一道深刻的伤口。
“在战斗中分心是最愚蠢的做法,为了一个人类分心,你已?经?没救了。”
又是一爪撕裂了腹侧的皮肉,贺松明吃痛,不得已?打起十二分专注对付独眼老狼王。
必须要速战速决!
阮陌北猛地按下按钮,车窗彻底关闭,免除了被生生扒开的危险,数不清的狼爪接二连三落在玻璃上,沉闷的巨大声响仿佛要把脑子震开,还好这辆车的所有?窗户都用最结实的防弹材料制作,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暴力破开。
车身猛然?向下一沉,有?一只狼跳上了车顶,爪子刮擦车顶发出牙酸的尖锐声响,似乎想要将整个车顶生生掀开!
阮陌北顾不得其他,这辆车已?经?成为他最后的庇护所,绝对不能被破开!
一个人要怎么对付狼群?
阮陌北想不出方法,脑袋里也?没有?相关的成功事例,从?古至今,无?论地球还是其他星球,身体脆弱的人类从?来都不是猛兽的对手,就算热武器在身,只要稍不留意?,也?会转瞬间?成为这些顶级猎杀者的腹中食物。
除非自己能将这些狼人全都击倒,阮陌北迅速填充□□的子弹,一共十二颗,他没有?失误的机会。
车顶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阮陌北清楚看到头顶金属发生的形变,他打开保险,枪口对准头顶——
“好了,停下来!”
女性的爆喝响起,窗户被击打,车顶的吱嘎声全都随之停止了,阮陌北清楚看到一道身影从?车顶跳下。
“撕碎他除了泄愤之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年轻雌性狼人走到车窗边,她低下头,望向里面的阮陌北,“人类,你可以出来了,如果你敢的话。”
贺松明紧咬牙关,硬生生挨了独眼老狼的一爪,凭借蛮力直接将对方掀翻,他顾不得补刀,立刻冲向车边。
阮陌北手握电棍和□□,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
被十几双冷酷狠厉的狼眼睛盯着,阮陌北却没想象中那么害怕,仿佛从?前他经?历过被十几只狼撕碎还要恐惧危及的情况,眼前的现状,还只能算小场面。
女性狼人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目光停留在阮陌北手中的武器上,没等她开口,阮陌北直接松手,电棍和枪掉在地上,表达自己的诚意?。
终于脱身的贺松明挡在阮陌北身前,他腰侧流着血,腥气正弥漫开来,刺激着狼人们的猎杀本性。
老狼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似乎被贺松明最后的那一下伤得不轻。
女性狼人转过身,伸手将独眼老狼扶起,对身后的贺松明和阮陌北道:
“过来吧。”
阮陌北注意?到,所有?的狼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听从?眼前这个年轻的女性狼人,不敢有?任何违抗。
她……是这个族群的狼王吗?
阮陌北迈步跟上,他伸出手,用力捂住贺松明腰侧的伤口,用压迫法给他止血,低声问?道:“还好吗?”
“没事。”贺松明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正在发出的疼痛,满心满眼都扑在阮陌北身上,他还记得事发之时?,阮陌北还在不舒服,“先生您没有?受伤吧。”
“它们都没有?碰到我。”
徒步深入丛林,女性狼人一直将他们带到了一处营地,周围的许多地窝子告诉他们,这是狼群的巢穴。
中央生着篝火,旁边倒着两只豺和一头水牛的尸体,已?经?被啃食了一半,正散发着赤.裸裸的血腥气息。
篝火四周横着几根树干,女性狼人率先坐下,道:“坐。”
阮陌北和贺松明坐在她对面,其他狼人三三两两散去?,或在旁边玩耍,或前去?水源处。
老狼王坐在她身边,火光照亮他们的脸,贺松明警惕观察着四周,两只耳朵直挺挺立着,捕捉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你曾经?是族群的一员。”
“……”贺松明沉默,幼时?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已?经?很模糊了,只有?周围熟悉的味道,和血脉中某种?正在涌动的东西,告诉贺松明,她说的不错。
“回归族群是你最好的选择,人类大军即将到来,兽人们之后只会被更残酷的压迫,只有?和同类在一起,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我不会留在你们这里。”贺松明终于说话了,他语气相当坚定,“不必再?劝说我。”
女性狼人眯起眼睛:“为什么?是因为你旁边的人类吗?难道你不想和同类生活在一起吗?还是说……你已?经?被人类驯化成了一只狗?”
贺松明深吸口气,再?次道:“我不会留下的,请让我们离开。”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阮陌北清晰感觉到许多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光是来自对面的两只狼人,还有?更多的,从?暗中投射而来。
他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女性狼人显然?还不想就这样放弃贺松明:“嘿,你们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吧,我能感觉到,你一路上都在追寻味道,既然?不是同类的足迹,那是什么在吸引着你?”
猪人曾在这附近留下篝火,说不定一只生活林中的狼群知道些什么线索。阮陌北精神?一振,看向贺松明,正对上狼人琥珀色的眼眸,贺松明跟他想法一样。
身侧的手被轻轻碰了下,贺松明的意?思相当明显,想让他来回答。
阮陌北清了清喉咙,道:“我们在寻找一只猪人,他偷走了一件非常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