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趁机又舀了一口,这次他勺子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少年迫不及待地咬住了。阮陌北失笑,他把保温桶塞进贺松明怀里,站起身,打扫地上的呕吐物。
贺松明把汤全都喝光了,这个几分钟前还满心抗拒吐得天昏地暗的少年正舔着嘴唇,意犹未尽。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吃过这么饱了,腹中的饱胀感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阮陌北也收拾好了房间,他伸手摸了摸贺松明的额头,这次贺松明没有向后缩着闪躲。
还是有点烧。
“再睡一会儿吧。”阮陌北把他推到床上,自己坐在边沿,“我们得花时间打听迁徙队过来的具体时间,你们这据点应该有管事的人吧,既然要到这边来补给,肯定会提前联系好。”
贺松明点了点头,直到现在安静下来,才意识到身上没了粘腻感。
……阮陌北给他擦了身体吗?贺松明低头闻了闻肩膀,是干净的味道。
贺松明:“…………”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沉默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看见我,正好方便收集情报。”阮陌北和衣躺下,贺松明的床很小,他怕挤到少年,只占了一条边。
贺松明含糊地唔了声,他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等阮陌北回答,贺松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就像害怕会从阮陌北嘴里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阮陌北失笑。他闭上眼睛,道:“睡吧。”
就跟上次一样,贺松明在退烧之后身体上的伤口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高烧更像是他身体的保护机制,细胞在加速代谢中产生过多的热量,需要散发出去,表现为持续的高烧。
威尔逊来抓他的时候贺松明挣扎得太厉害,客厅里一片狼藉,收音机摔在地上,只剩下了杂音。
这是阿婆平日里最爱的消遣。贺松明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抱上收音机,拎着保温桶,换上陈芮送来的干净衣服,离开地堡,去向据点的另一边。
走在路上,贺松明指着身后的地堡,为阮陌北介绍:“我住的地方是西区,那边是东区,得去找人修一下这个。”
“是有谁让所有上了年纪和身体有问题的人都住在西区吗?我看这边几乎全都是老人。”
贺松明却摇摇头:“绝大多数人是自愿的。”
“自愿?”
“之前不是说据点在五十年前投入使用吗?最开始用的只有西区这部分,东区作为物资存储和避难区,后来人越来越多,东区才也被当做居住点。那些最先从休眠中醒来的人都变老了,觉得不能再浪费宝贵的资源,不愿意搬过去。之后只要有人上了年纪或者身体出问题,都会学他们搬到西区。”
阮陌北讶然,他没想到,在末世之中这里的人们仍然抱有惊人的集体意识,老去的父辈们自知无力再产生价值,自觉留在条件较差的西区,把更多资源留给年轻的儿孙。
他看着贺松明:“你也是自愿住在西区的吗?”
贺松明嗯了一声:“我讨厌东区那边的人。”
贺松明说着,停住脚步。阮陌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不远处,几个和贺松明同龄的孩子正在玩雪,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手套,嬉闹着奔跑。
看到贺松明的那刻,欢笑声霎时小了下去,所有孩子都一声不吭地停住了动作,盯着怀抱收音机的贺松明,眼中满是警惕。
贺松明面无表情,他重新迈开步子,目不斜视地从孩子们身边走过。
一个雪球砸在了他后背上。
贺松明仿佛没感觉到,继续向前走。
“怪物。”
又一个雪球砸在了他后脑勺上,砸的贺松明脚步一个踉跄,松散的雪散开,包裹着的小石子掉进贺松明外套帽子里。
阮陌北皱起眉头,他看向那群孩子,一共四个男孩两个女孩,排除掉站的比较远的,很快锁定了始作俑者。
贺松明停住脚步,没有管立刻肿起来的后脑勺,他反手把石子从帽子里掏出来,转过身,面对着那群沉默的孩子,平静地问:“谁扔的?”
最高壮的那个男孩扬了扬下巴,道:“我。”
高高在上的模样宛如再说:是我又怎样?
贺松明把收音机往地上一扔,走过去,在男孩面前站定,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定定地盯着他看。
贺松明的目光相当平静,男孩被看得有些发憷,为了维护在小伙伴之前的面子,也只能强撑着一动不动,仗着人多,色厉内荏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干什——”
男孩张嘴说话的那刻,贺松明闪电般地把石子塞进了他嘴里,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啊——!”
男孩惨叫一声,剧痛中连连后退步数跌倒在地,带起一蓬雪霰。血混着口水一股脑地流下,他低下头,吐出石子和一颗带着血的牙。
两个小姑娘尖叫起来,而男孩们震惊过后大喊着挥起拳头,一拥而上,就要帮同伴报仇。
贺松明深知寡不敌众,抡起保温桶又给那男孩的脑袋来了一下,扭头就跑。
“小明!”阮陌北站在原地喊了一声,瞅准时机伸出脚。
冲在最前面的男孩一下子被他被绊倒,脸朝下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