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忙爬起来待要行礼,方仲秋忙拦住了:“这位大哥虽说是听命于义兄,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何用行礼,请问大哥尊姓大名。”
那人忙作揖道:“小人马四。”
方仲秋摇头:“本来的性命呢?”
那人唉了一声:“既为贱奴,何来的姓名,本名何超。”
方仲秋磕下头去:“何大哥受我一拜。”
何超慌忙阻拦,方仲秋执意下拜:“何大哥乃我的救命恩人,待会儿见了义兄,定为何大哥脱了奴籍,以报大恩之万一。”
何超叹气感慨道:“我是个孤儿,本是西南蜀郡人,从小在都江堰三江交汇之处长大,练得一身好水性。本来打鱼为生,有一蜀锦店掌柜总来买鱼,看我从不缺斤短两,竭力游说我去他店里做账房。他手把手教我写字和算盘,十六岁时我已独挡一面,又过两年,掌柜一日夜里悄悄跟我说,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准备将来身故后将这家店给我,条件是我为他和老妻养老送终。
他老妻的娘家侄子不愿意,竟下毒害死掌柜夫妇嫁祸于我,我被官兵一路追杀,在江底下呆了三日三夜,实在不行了冒头出来,被抓住打入死牢,官兵在江边围堵我的时候,主人正好路过,他打通关节将我救了出来,要我跟着他,我答应了,条件是杀死霸占掌柜财产的凶手,第二日,主人就将凶手手脚绑了扔在我面前,让我手刃仇人,我报了仇,从那以后死心塌地跟着主人。”
方仲秋笑道:“不用说,老掌柜的财产也归了义兄。”
何超没说话,方仲秋问道:“敢问何兄,打渔,做账房,跟着义兄做侠士,何兄最愿意做哪一个?”
何超笑笑:“自然是做账房,老掌柜用心栽培,我自然万般上心,不再像以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看着整整齐齐的账目,心中自有一种惬意,旁人无从体会。”
方仲秋点头:“那敢情好,我和义兄是过命的交情,若我请求,他必愿意,我就跟义兄说……”
话未说完,河岸边几人打马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一边催马一边高喊:“仲秋,仲秋老弟。”
方仲秋站起身来,几个人到了面前跳下马来,一个虬髯赤脸的大汉一把抱住方仲秋:“哎呀,老弟啊,险些再见不着了。”
说着话看一眼筏子上躺着的灵犀:“祸水……”
方仲秋笑笑:“拖大哥的福,小弟还能活着。”
马丰哈哈大笑:“多亏了马四,马四,回去重重有赏。”
何超说声不敢,马丰放开方仲秋,指指身后一位瘦削的男子:“也多亏这位李兄,李富贵,他扔了羊皮筏子,还指点我们顺水而下,要不我们这会儿还在水潭边打转。”
方仲秋恭敬作揖:“谢过李兄。”
李富贵点点头,大步走到羊皮筏子旁用力一掀,灵犀滚落在地,他面无表情背起筏子转身就走,方仲秋追了几步,马丰道:“算了,性情中人,惜言如金,说是这壶口的捞尸人,我让他跟着我享真富贵,他不予理睬,也问了你说的那位姓叶的小郎君,他说没有见过。”
方仲秋看看灵犀叹了口气,马丰拍拍他肩膀:“自从接到兄弟你的信,我派出好几拨弟兄,日夜搜寻,一直往下游二百里,没有。”
方仲秋道:“多谢大哥了,如此也是好事,既没尸首,说不定人还活着。”
马丰说声也是,冷不防身后有一辆马车飞速驶来,众人慌忙躲避,马车又前行数丈方停下来,先跳下一个小人,朝地上躺着的灵犀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
卓芸紧随其后,奔到灵犀身旁探一探鼻息,松一口气,突然蛾眉倒竖,照着灵犀的脸,左右开弓就是几个耳光。
众人都愣住了,方仲秋跑了过来,对上灵犀缓缓睁开的双眼,叹了口气。
卓芸骂道:“这算什么?知道你心里痛苦难受,我们几个人千里迢迢陪着你,指望你祭拜过哥哥见过肖赞,就能好起来。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你呢?你是跳下去一了百了,我们呢?以后让我们想起你来心里就难受就痛苦,还有仲秋,险些为你搭上性命。你,真是气死我了……”
卓芸骂着就举起手来,方仲秋过来捉住她手臂:“算了。”
卓芸回头手臂一滑,趁势将手塞到方仲秋掌心里,冲他甜甜一笑:“二哥,我们可是头一次拉手。”
方仲秋忙松开手,旁边马丰已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娘子,真有趣。”
卓芸瞪他一眼,只惹得他更大声笑起来。
这是玉容扶灵犀站了起来,灵犀披头散发,脸上身上又是泥又是土,狼狈不堪,马丰笑着看看卓芸又看看灵犀,冲方仲秋摇摇头:“我说老弟,你这眼光可真是……”
方仲秋摆摆手,对卓芸道:“烦劳芸表妹陪灵犀先回客栈,我和马兄喝酒去。”
玉容嚷道:“二哥,灵犀姐姐都这样了,你还去喝酒。”
方仲秋没说话,头也不回上马,马丰一声唿哨,一行人打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