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悲,无喜,无怒,无哀。
像是一个事外人。
就像这半年多以来,他把所有真实情绪藏了起来。
他像一个合格的经纪人,陪着修泽培训,拍戏,熬夜,颠簸……陪着修泽从《蓝色邂逅》开机到上映,从出道到今日拿下最佳新人奖。
他像一个真正的长辈,给予修泽关心和保护。
修泽的心思,他装作不知道。
装了半年。
他也等待了半年,现在,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舞台灯光下的修泽与往常不一样。
原本美丽的五官轮廓,在灯光下更加鲜明好看,肤色更加白皙细腻。
漆黑浓密的长睫下,那双眸子如夜空星辰,璀璨而美丽,遥远而神秘。
一身雪白西服勾勒出修长匀称的身材。
修泽和沈怡然的礼服是情侣服,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为了电影宣传。
沈怡然穿白色穿出了清新脱俗的人间美,而修泽穿白色却穿出了不属于人间的美。
乔越却没有再看平板,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张。
那是一份合同。
是当初他与修泽签订的经纪人与艺人合同。
不同的是,这份合同上多了两个鲜红的章印:
作废。
.
颁奖晚会结束,修泽走出酒店,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寒风透过单薄的西服侵入皮肤有些冷,但揣兜里的手机是暖的。还有几分钟前收到的那条短信,如同冬日的一杯温水,直暖到心间。
联系人:乔老师
时间:20:45分
内容:我在停车场等你。
修泽不禁加快脚步朝停车场走去,唇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开心。
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停着的几辆车,车顶是刚落的雪花。
穿着黑色风衣,立在车身旁的那个纤细偏瘦的身影异常显眼。
修泽唇角带笑大步朝那边过去。
“乔老师,您怎么从车里出来了?”
修泽脱下手套递给乔越,自己朝掌心呼出口气,搓了搓手,鼻尖红红的,眉目溢满温柔,“外面下雪了,冷。”
“修泽,我今天有两件事要通知你。”
乔越并没有戴他递过去的手套。
他的神色,他的目光,他的语气,清冷得像是一个陌生人。
“我决定送你出国深造。”乔越说。
“乔老师,您在说什么?”修泽像是一个才学语言的人,每个字他都知道,可是连在一起,他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乔越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出国?深造?”修泽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什么意思?”
“你非科班出身,虽有天赋但基础不扎实。我为你联系了国外的学校,你去学习几年。”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拿了奖,正是事业稍有起色的时候,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让我出国?”
修泽望着面前冷漠的人,长睫颤了颤,眸中尽是小心翼翼,“乔老师,是我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开心了吗?我改,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改,您不要生气,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修泽,如果你因为拿了个最佳新人奖就洋洋得意,那我告诉你,娱乐圈永远有比你有天赋的。一炮而红后陨落的例子数不胜数,你是想一炮而红然后永远消失在银幕上,还是想厚积薄发细水长流自己考虑。”
“可是,就算是要补基础课,也不用把我送去国外。乔老师,您不可以帮我补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乔老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我送走?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为什么?”
“那是国外最好的学校,天景娱乐每年只有这么一个名额。”乔越没有看他,继续不带感情地说着,“机票我已经帮你订了,明天晚上10点。”
一句话,堵了修泽后面所有的质疑和咆哮。
巨大的震惊与诧异过后,修泽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的乔老师今天,不是来征求他意见的,而是直接下令。
是通知,不是商量。
甚至,没有询问一下晚会上的情况,他的感受如何?有没有拿奖?开心还是不开心?
就帮他做了这个让他难以接受的决定。
以往的温柔像是假象。
让修泽怀疑,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懂过他的乔老师?
“可是,弈总说,如果我拿下最佳新人奖,就给我《昨日天堂》的男主角。乔老师,您这个时候让我离开,会毁了我的。”
“《昨日天堂》这个角色顾斐比你更合适。”
一桶凉水从头浇下,直凉到心底。
他不在意他的事业会不会被毁,他在意的是他的学生顾斐。
因为,顾斐比他更适合那个角色。
所以,要把他送走。
修泽怀抱最后一丝希望,眸中尚有最后一丝光亮,夹杂着小心翼翼和不安。
“老师,我答应您出国,那您……您能陪我去吗?”
雪下得越来越大,停车场四周的大树染上一层银装。
两人的发丝上,脸上,衣服上落满雪花。
天空尽头是一望无际的苍茫。
下了霜,寒气伴随着白雪渗入衣衫,侵入身体,彻骨的冷。
但都没有眼前这个人薄唇启合间说出的话冷。
“我决定与你解除合同。”乔越说,“这是今天通知你的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