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老居民楼的女人穿着长长的灰色风衣,依稀可见里头凌乱的衬衣领子?,米色围巾将脸遮了个遍,仅仅露出一双满眼灰暗的眸子和在飘雪映衬下苍白干燥的额头,上面带着仿佛被摩擦过的红色。
阮从颜很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点打击都受不得的江媛桉。
她已近古稀之年的妈妈。
可满心屈辱的灵魂就只有这一个避风的港湾可以栖息了。
脚步停顿在门前不?敢再上前,鞋面的雪化了,留下一滩水渍。
偏偏口袋里的手?机此时传来消息提示音。
终是拗不?过满心愤懑,打开了消息。
入目的照片里是躺在床上不?着寸缕的她,还有一段溢满冷漠的文字:
“照片将在今晚曝光,全民期待着长大的国民闺女刚成年就被**,多刺激啊~”
早就被狠狠搓掉一层皮的肌肤此时还泛着灼烧般的疼痛感,阮从颜捏紧手机,背部缓缓佝偻起来,许久未犯过病的肺部牵连着周围带起阵阵疼痛,透过围巾吸入的冷空气像在气管里结冰刺穿。
她蹲下缩成一团,缓缓捂紧了围巾,一点点极速喘息起来,小小过道里响起的喘息声昭示着她发病了,从围巾里呼出的热气与冷空气撞击形成氤氲雾气,像一片片白云,遮住了眼里因为呼吸过度而溢满的眼泪。
阮从颜死死捂住口鼻,重重喘息着,想让自己好起来,呼吸调节障碍没什么,她从小过惯了,只要让自己窒息起来就行,可满心满眼的绝望无力感在这一刻涌起,像落入大海,伴随着这个怪病的再次降临让人窒息。
她不该去参加电影杀青宴的,娱乐圈就像个大染缸,染料沾满了她的全身,带着缸底的污泥,好脏,好脏……
一滴滴眼泪将围巾软软的布料浸湿,入口吹入的阵阵寒风冷得仿佛将心都要凝固住。
在这一刻,她多想有一个人能将她拥入怀里,替她遮挡住冷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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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铁门挡去了簌簌冷风,才进?门,浓浓的辣味扑面而来,阮从颜换了鞋,拍拍脸让自己的精神好了些,心里却交杂着疲惫的无奈感。
“回来啦~”
坐在餐桌前的老人满头银发,眼里亮着光,浮着笑容的嘴边染满油渍。
“怎么又吃自热火锅,医生说吃了会引起并发症的,不?许吃了。”
阮从颜霸道地抢过她的筷子,把塑料盒推到一边,又拿着纸巾给她轻轻擦掉嘴边的油渍,却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就好这口。”
“我去帮你煎两个蛋。”无视回答,她转身往一边的灶台边走,身后却又传来江媛桉笑意盈盈的问话声:“今天去向?导演争取下一部戏的配角结果怎么样了?”
“我们颜颜这么棒肯定没问题的是吧。”她自说自话,刻着细纹的脸上满是自豪。
客厅高高的花卉遮挡住了阮从颜瞬间淌下来的眼泪,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要被毁了……
锅里的煎蛋缓缓溢出烧焦的香味。
她趁着烧锅声小声抽噎,压抑着快要汹涌而出的负面情绪,一遍遍擦掉泪水,害怕再次犯病。
烧焦的鸡蛋在雪白的盘子?里被衬得丑丑的,她把盘子?放在桌面,用力推开再次被江媛桉放到身前吃着的自热火锅,没忍住大声起来:“别吃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我自己的日子我自己知道。”江媛桉看到她的脸,愣了一下,又微微抿着唇笑,声音慈祥又温和:“我们颜颜怎么眼睛红了呢,下次别下厨了,漂亮眼睛都被醺得不?好看了。”
“还有这个。”她把前面的煎蛋推开,有些任性的语气:“我不?想吃,煎糊了。”
“随便你吃不?吃。”
心里涌起闷闷的难受感,阮从颜抿着唇用了些力道推开盘子?,却没想到盘子?撞到塑料盒上,抵着盒子?一起翻下了小小的桌子?。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在这栋老房子里,似乎连带着人的心也?一起坠入谷底。
阮从颜转身的一瞬间眼泪就落下来了,她轻轻喘着气,声音像是带着浓浓的负气感: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当初就是不肯放下身段好好运营人际呢,他们都说我爸妈是影帝影后,又是老来得子?,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可没有人知道我从来只有靠自己去争取资源。”
“有时候……就算拼了命地去表现自己的能力,得来的也?只是一句:‘这小孩不错’,终究比不?过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挤掉位置的‘关系户’”
“别人家的孩子跟我一样童星出生,可不要的资源却是我拼命试镜都得不?到的。”
“我也?才十八岁,我也?会嫉妒,嫉妒她们满身骄傲,笑容里耀眼的自信……”
阮从颜抹掉眼泪,抬头看顶上的灯光,灼热又刺眼。
她背影萧瑟,想自己静静地平复一下心情,走向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