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才发现天早黑了。
离学校虽然不远,可步行也得二十几分钟。等红绿灯的间隙,唐晚掏出手机翻了一下消息。
通话记录里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李慧芸打的。
怕有什么急事,唐晚直接拨了回去。
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接听,唐晚率先问:“妈,怎么了?”
李慧芸在那头叹了口气,说:“刚刚你周成康周爷爷去世了。晚晚,你要是有空就请假回家一趟。毕竟这位周爷爷可是你梁叔最尊敬的长辈。”
“你梁叔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有数。这些年可全靠他,要不是他,我们母女俩恐怕也……”
李慧芸没说透,意思却跟唐晚明确传达出来了——无论她有没有空都得回去。
“我这周五就回来。”唐晚回。
“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有没有去学舞蹈?晚晚,你梁叔经常跟人夸你舞蹈跳得好,还夸你懂事,你可别忘了学……”
“对了晚晚,最近周医生给你开的药还在吃吧?效果怎么样,要是不行,我再让他给你开两副中药试试……”
“妈!”唐晚胸口起伏不定,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手上的舞蹈服被她攥紧,攥成捆结的麻绳,手背骨头凸起、青筋冒了一根又一根。
“怎么了晚晚?你别激动、别激动,听妈妈的话先冷静下来……”
李慧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好像在安抚一个三岁小孩,而不是一个20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成年人。
明明之前的李慧芸不是这样的。
唐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装成忙碌的样子,咬唇回:“没事。我这不方便接电话,先挂了。”
电话挂断,唐晚心里很烦躁,只觉手上拿着的舞蹈服碍眼。
有那么一瞬间,唐晚很想撕碎它。
—
唐晚到校门口已经晚十点,门口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准备刷卡进去,结果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校卡。
保安大爷见了,眼一斜,嘴一瘪,阴阳怪气问:“是不是又忘记带了?”
接着不分青白吐槽,“你们这些学生就是太不懂事,整天丢三落四的,只顾往外面跑。”
唐晚刚想回一句就见保安大爷不停招手,试图阻拦旁边缓缓靠近的车辆。
“社会上的车得先登个记才能进去。没登记进不去。”
“大爷,我就A大毕业的,您不认识我了?”背后传来男人散漫、慵懒的嗓音。
唐晚听到动静,嘴唇一闭,掀开眼帘觑向旁边那辆车。
是那辆京A776的保时捷,通体漆黑,打着近光灯。
橘黄的灯光晃过来,有些刺眼,唐晚顺势抬手挡眼,只透过指缝偷偷打量起傅津南。
男人端坐在后排降下一半车窗,任由大爷审视他的身份。
光影浮动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模糊不清,唐晚只能从搭在车窗口的那只手臂和那紧抿的唇瓣中窥探出两分男人的耐性快要耗尽。
大爷似乎认出了傅津南,脸上立马换了表情,不像对其他学生那样板着脸,反而乐开了花,满脸和善地跟傅津南寒暄:“回来了?”
“过来办点事。”
“那您先进去,也不用登记。倒是耽误您时间了。”
这大爷是校领导家属,学校保安里属他最严,平时有学生没带卡或者回来晚了,他绝对报告给上面,烦了还会骂两句。
头一回,唐晚见识到这位大爷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变脸真快。
唐晚小弧度地瘪了瘪嘴,表达自己对这一现象的不满。
哪知,唐晚这一小动作被傅津南看在眼里。
还顺带瞟了她一眼,眼神很很淡、随意,像看一个冰冷的物件。
唐晚清楚,他这样的矜贵人有的是漂亮姑娘往他身上扑,可这眼神多少让她有些不舒服。
大爷拿起手上的遥控器、按下开关替傅津南放行,升降杆缓缓升起,唐晚默默往旁边退开两步替保时捷让行。
他能进,她不能。
唐晚正准备给陈可打电话让她帮忙拿一下校卡,还没拨出去,就听傅津南问:“走不走?”
在保安大爷的惊愕中,唐晚舔了舔嘴唇,悄无声息钻进后排。
屁股刚挨到后座还没坐热,男人便淡淡嗤了下。
那声嗤笑让唐晚的小心思无处遁形,窘迫、尴尬的情绪一一涌上心头,唐晚身躯陡然一僵,动作也生硬起来。
车子慢慢开进校门,傅津南调好坐姿,视线落在唐晚手上攥得皱巴巴的舞蹈服上,问:“学舞蹈的?”
唐晚点完头又摇头,回:“外语。”。
又补充,“西语。”
傅津南挑起眉,一脸打趣:“之前不是跟我说学中文,故意诓我?”
唐晚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起男人,男人神情寡淡,看不出高不高兴。
咬了咬唇瓣,唐晚想说她还辅修中文,不算骗他。
话还没说出口,一个电话进来,唐晚有眼力见地闭了嘴。
车厢只剩男人接电话的声音,他话极少,基本上只用“嗯”“哦”“行”回应对方,很少听到一句完整、带有主谓宾的句子。
态度也敷衍,听到不喜欢的地方眉头会皱起,深窝眼酝出不耐。
最后连个哦都不愿意施舍,只喉咙里溢出冷哼算作回答。
……
车子开过学校梧桐林,头顶上的梧桐叶在路灯下剪了一地碎影,风吹得到处晃。
到尽头,唐晚见傅津南还在接电话,身躯往前倾了几分,小声提醒司机:“麻烦您在这儿停一下。”
司机安稳停靠在路边,唐晚动作很轻地推开车门,提着舞蹈服下车。
离开前,唐晚压着嗓子同傅津南说了声谢谢。
傅津南结束通话,降下车窗问:“这就到了?”
唐晚停下脚步,偏过脸迎上傅津南探究的眼神,定定回:“还有一段路。”
“剩下的路就不让我送了?”
夜静悄悄的,唐晚的心口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这人真是坏透了。